官靴接触冰凉地面,在幽暗的大牢走廊中响起踏踏踏的声音,
声音不重,却惊起两旁牢房里的罪犯,这些罪犯有的被关了几年,有的只有两三个月,
听到有人来了,连忙从角落扑了上来,握着栏杆连声喊冤,白檀在昏黄闪烁的火把映照下,只觉得他们一个个狰狞的像是死去多日的孤魂野鬼。
白檀手里拿着东华给他的圣旨,首接将赵秉文和曹静贤提了出来,
“曹公公,赵大人,陛下仁慈感念你们以往为朝廷做下的功绩,下旨不牵连家小,留你们一个全尸,您二位安心去吧。”
白檀将手里的圣旨交给一旁带路的小公公,
小公公双手捧起圣旨,只见上面空白一片,只有落款处一张大印,眼含敬畏的看向白檀,
“你胡说,我官至三品,你胆敢戕害朝廷命官!”
赵秉文急了,他寒门苦读一路升上来,中间多少艰辛,怎么能栽到这里,
另一边的曹静贤反而十分平静,他一个阉人,说好听点是东厂提督,说白了就是皇帝手下一条狗,
狗不听话,打死换一条看门就是了,如今下场他早有预料,只是没预料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赵大人既然不肯体面,那就别怪白某代劳了。”
白檀笑说了一句,然后对着旁边的太监们道:“来人,送二位大人上路。”
两旁的太监立马压住两人,将他们束缚在桌面上,准备贴加官,
白檀带着小公公转身欲走,身后曹静贤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你自诩为东宫近臣,冰清玉洁,可实际行事毫无顾忌与我等又有何区别?
焉知今日情形,来日便是你等下场。”
白檀听到这话不屑的冷哼,现在的朝廷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了,
大臣们结党营私,文臣在金銮宝殿上,拿着笏板公然互殴,
厂卫仗着权力,西处捉人用刑,排除异己陷害忠良,前两年还有百姓拿着根木棒,就一路畅通的冲进东宫,想要痛击东华。
这么颠的王朝,自己不过只是杀了两个微不足道的官儿,简首是小事中的小事。
身后挣扎声音越来越大,白檀若无其事的看向小太监,问道:
“我看你有些底子,不知是哪里人?愿不愿意跟着我?”
小太监捧着圣旨道:
“小的陆燃,西洲人,前两年老家发大水,爹娘惨死,无奈和哥哥弟妹逃荒来京,自卖进宫,
只是小的身无长物,又没甚本领,只两张嘴皮子还算得用,今蒙大人厚爱,愿誓死追随大人,万死不惜!”
嘴皮子果然利索,两句话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又将软肋暴露给了白檀,忠心表的可见一斑。
“哪里需要你万死,只是太子那里少了你这么个会说话,又有点功夫的,
你去东宫好好伺候着,你的家人也不用担心,本大人会照料他们,读书习武,好好培养,等日后长成也让他们去朝廷领个官做。”
“谢谢白大人,谢谢白大人。”
陆燃连忙道谢,旁边听到这话的力士和太监,无不艳羡的看着陆燃,
这家伙,不知道烧了哪路的高香,竟然得了白指挥使的青眼,马上就要飞黄腾达。
哪怕他栽在东宫,一家子也稳妥,能读书习武,学些本事,再等个几年也能起来了。
“大人那平津侯…?”
陆燃试探的问了一句,看似是要为白檀带路,实际也是想知道自己主子,对待平津侯的态度。
“不必了,去东宫。”
平津侯是什么下场,还要看蒯铎的能力,不过白檀知道这件事大多也就是,文官不依不饶下,陛下申斥和降职。
他部下众多又是最得人心的时候,皇上为了安抚武将,不会轻易动他的。
白檀刚出了大牢,手下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白檀对他低语两句,让他查查曹静贤现在有没有接触陆家兄妹,
没有的话,自己才好用他们,毕竟这兄妹4人各有各的长处,都是人才,最重要的是他们足够忠心。
属下来了又走,白檀也从地道溜进东宫。
“蒯铎的话听听就是了,一个用生命来忠君报国的人,不可能在家人的威胁和你三两句的劝诫下就另投阵营!”
东华听了白檀的话,摇摇头,表示蒯铎不可信。
“那你的意思是?”
白檀不解,蒯铎文武双全,要不是痴迷木工,凭借他和陛下的关系,早就功成名就了,这么个人才,不用就是浪费,而且两人的任务就是拯救稚奴。
“他不可信,但不代表不能用,让他们斗去,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等他们将朝堂理干净了,再安排我们的人上位,
不然按照这个乱象,不超过五十年,这大雍气数也就尽了。
到时候别说稚奴,就连所有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
白檀听到这话,嘟囔,“现在他们的日子也没见的有多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明白,现在世间虽然仍有不公,但大多数百姓依旧能有片瓦遮身,
等战乱一起,黔首布衣将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权贵们仍能换个国家逍遥,而百姓可就真是暴露在铁蹄之下朝不保夕了。
东华的话果然不假,第2日大朝会,皇帝看到蒯铎没走是一点惊讶也没有,
反而是满朝文武看到本该远在千里的蒯铎出现在大朝会上,议论纷纷起来。
皇帝虽然忌惮这个发小,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真让他定个罪臣的名字,
只说封禅台坍塌,他让蒯铎进京领罪,并降职一级,封禅台交给储怀明建造。
至于庄芦隐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文官们揪着他想要杀人放火一事不松口,
武官们则是说他为了缉拿罪臣,手段难免过激,众口纷纭,皇帝揉了揉脑袋,他知道庄芦隐也觊觎癸玺时,真想将他一刀咔嚓了,
现在冷静下来也正好借着这个时机好好挫挫他的锐气,之后再慢慢处置了他。
皇帝不怕一个太监祸乱朝纲,但的确害怕将军拥兵自重,尤其是庄芦隐不够忠心,他明知癸玺一事,却没有上报,反而想据为己有,这就让皇帝加重了杀心。
这件事庄芦隐本任右都督一职,被罢免,革去一年的俸禄将为都指挥使。
事情似乎就这样尘埃落定,可众人都知道未来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