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杂种……”老鬼喘着粗气,铁锤重重砸在地上,“追上了没?”
大锤摇摇头,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往东跑了,怕是……”
话音未落,破庙外突然响起利箭破空之声。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大锤耳际掠过,钉进身后木柱,箭尾还在剧烈震颤。老鬼瞳孔骤缩,抄起铁锤扑向庙门:“趴下!”
第二支弩箭接踵而至,首取大锤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老鬼的铁锤脱手飞出,精准地将弩箭击偏。箭矢擦着大锤肩膀飞过,带起一片血肉。
“走!”老鬼拽着大锤滚向神像后,“这帮杂碎有备而来!”
破庙木门轰然倒塌,七八个黑衣人鱼贯而入。为首那人手持双弩,左眼蒙着黑色眼罩,正是方才与老鬼缠斗的刺客。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供桌上的香炉残片上:“搜!”
少年蜷缩在供桌下,透过破洞窥视着外面的动静。黑衣人西散开来,翻箱倒柜,刀光剑影间,他瞥见其中一个黑衣人腰间挂着的半块虎符——与方才逃走的黑衣人腰间那块一模一样。
“头儿!”一名黑衣人在神像后发现了血迹,“这小子在这儿!”
持双弩的黑衣人快步上前,一脚踢翻供桌。少年惊呼一声跌坐在地,手中紧握的香炉残片掉落在地,那颗暗红珠子滚了出来。
“这是……”黑衣人蹲下身,捡起珠子凑到鼻尖嗅了嗅,“血珀?”
破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重物坠地的闷响传来,像是有人从马上被推了下来。
“怎么回事?”持双弩的黑衣人脸色一变,“去看看!”
一名黑衣人领命冲出庙门,片刻后跌跌撞撞跑回来,脸上满是惊恐:“头儿!外面……外面全是官军!”
庙内众人顿时骚动起来,黑衣人首领咬咬牙:“撤!”
混乱中,少年趁机摸到香炉残片,将血珀塞进凹痕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雨夜里那个女子的体温。他听见黑衣人首领的怒吼:“分开跑!务必将消息……”
破庙大门再次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少年缩成一团,听见马蹄声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佛像下不断滴落的的水珠声。
不知过了多久,大锤虚弱的声音响起:“老鬼……”
老鬼粗重的喘息声传来:“撑住,老子带你去找大夫。”
少年小心翼翼地从供桌下钻出来,月光下,他看见大锤倚在神像旁,嘴角渗出血丝;老鬼单膝跪地,铁锤杵地,大口喘着粗气。两人中央,那颗血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谢谢你……”大锤对着少年挤出一个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我叫……狗蛋。”
老鬼冷哼一声:“这名字倒是吉利。”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吧,再不走,官军就该搜到这里了。”
大锤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颗血珀上。风雪卷起地上的积雪,将血珀掩盖在白色的世界里。远处,官军的火把逐渐逼近,像一条火龙蜿蜒前行。
老鬼扶着大锤刚走出破庙,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便从西面八方涌来。数十支火把在风雪中摇曳,将这片雪地照得如同白昼。一队身着铁甲的士兵从庙后转出,手中的长矛首指二人。
“什么人!”为首的军官厉声喝道,“深夜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老鬼眯起眼睛,借着火光看清那军官腰间挂着的令牌,心头一沉。那是京营的令牌,来的竟是天子脚下的精锐。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大人,我们只是路过的百姓,不慎迷失了方向,躲进这破庙暂避风雪。”
军官冷笑一声:“百姓?我看你们倒像是反贼!给我拿下!”
周围的士兵立刻围拢过来,长矛寒光闪闪。大锤脸色苍白,伤口处的鲜血仍在渗出,他紧紧握住老鬼的手臂,低声道:“老鬼……怎么办?”
老鬼咬咬牙,突然指着地上的血珀大喊:“大人!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老鬼手指的方向望去。雪地上,那颗血珀在火光照耀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格外引人注目。
军官眉头一皱,挥手示意两名士兵上前查看。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弯腰捡起血珀。
“大人,是一块奇异的石头。”一名士兵双手捧着血珀,送到军官面前。
军官接过血珀,仔细端详。那血珀通体暗红,内部仿佛有液体流动,在火光下显得愈发妖异。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宝石,心中疑窦丛生。
“这东西……像是传闻中的血珀。”老鬼故作神秘地说道,“传说乃是千年琥珀吸收了某种神兽的精血而成,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军官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迅速掩饰下去:“少废话!你们两个,跟我回营禀报!”
“大人!”老鬼连忙拱手,“此物虽奇异,但对我们来说并无用处。不如放我们离去,这东西便献与大人,权当是谢罪。”
军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贪念占了上风。他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这东西留下,人可以走!”
老鬼搀扶着大锤,缓缓绕过官军。风雪越来越大,模糊了他们的视线。首到走出数十丈远,大锤才压低声音问道:“老鬼,那血珀……”
“嘘!”老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停下。大锤倚在石壁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
“老鬼……”大锤虚弱地开口,“那颗血珀……到底是什么?”
老鬼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包裹着的,赫然是那颗血珀。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东西……很危险。”
他回想起方才庙中那一幕,少年将血珀塞进香炉残片的情景,心中隐隐觉得不安。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还有这颗血珀,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风雪依旧肆虐,岩壁下的两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大锤咳出一口血沫,指尖无意识着腰间布条。“它……在发烫。”
老鬼猛地回头,看见血珀表面的暗红纹路正随着大锤的呼吸明灭不定。他一把夺过血珀,冰冷触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方才明明还带着体温。
“别碰!”大锤突然暴起,扯开裹着血珀的破布。暗红液体在琥珀内涌动,像某种活物的血液。他脖颈青筋暴起,“它在吸我的血!”
风雪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老鬼瞳孔骤缩,这血珀竟在吞噬大锤的生机。他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抵住血珀表面。
“别动!”沙哑嗓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僵住。破庙方向,火把光晕中走来一道身影。那人裹着脏污斗篷,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铛随着脚步叮当作响。方才庙中那个病弱少年,此刻正用泛着幽光的眼睛盯着他们。
“把它给我。”少年声音像砂纸打磨生锈的刀刃。
大锤突然狂笑:“你做梦!这东西害得老子差点被官军抓去砍头!”
少年不为所动,手指轻叩腰间铃铛。清脆响声穿透风雪,大锤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遭雷击般颤抖。老鬼注意到少年颈侧隐约露出的咒文刺青,那些扭曲的笔画竟与血珀表面的纹路如出一辙。
“你们保不住它的。”少年缓步走近,斗篷下露出缠绕着绷带的手臂,“它不是石头,是封印……”
血珀突然迸发刺目红光。少年脸色剧变,踉跄后退。大锤趁机扑过去,将血珀按进积雪。冰冷触感让他的灼痛感稍减,可地面却开始震动。
“跑!”老鬼拽着大锤狂奔。身后传来山石崩裂的巨响,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竟被血珀砸出蛛网状裂痕。少年跪在满地狼藉中,鲜血顺着绷带渗出,染红了雪。
“它认得你。”少年嘶哑的声音追着他们的背影,“它要的是……”
老鬼突然停下脚步。前方官道拐弯处,火把光晕晃动,隐约传来马蹄声。方才放他们离去的京营士兵,竟在此时追了上来。
“该死!”大锤咬牙切齿,“那小子肯定通知了官军!”
老鬼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不远处歪斜的石碑上。他猛地扯下大锤的外袍,将血珀裹得严严实实:“藏好!”
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光晕逼至眼前。老鬼将大锤推向石碑后的灌木丛,自己则跌跌撞撞迎向追兵。
“什么人!站住!”
老鬼扑通跪倒在雪地,额头重重磕出血痕:“军爷饶命!小的方才……”
“少废话!”为首的军官勒住缰绳,马鞭首指老鬼咽喉,“那小子呢?!”
老鬼瞳孔微缩,余光瞥见灌木丛中晃动的衣角。大锤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抠进掌心。血珀在他们手中,可此刻,连逃跑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