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好久不见。”那公子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大锤瞳孔微缩,来人正是贾少爷的贴身侍卫,名为贾贵。他曾见过此人几次,此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和善的模样,如今却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冷若冰霜。
“贾……贾侍卫。”大锤硬着头皮打招呼。
贾贵冷笑一声,说道:“大锤,你胆子不小啊,竟敢谋害我家少爷!”
大锤连忙摆手,辩解道:“小人冤枉!小人从未想过要害贾少爷!”
贾贵却不为所动,眼神凌厉地盯着他,说道:“冤枉?公堂之上,你可是亲口承认贾少爷要纳你为妾,你为了逃婚,这才害死了他!”
大锤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贾侍卫,小人虽身份低微,却也知晓礼义廉耻。贾少爷抬爱,小人感激不尽,又怎会恩将仇报?”
贾贵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家少爷冤枉你了?”
大锤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屋内传来。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贾贵,让他进来。”
贾贵躬身应了一声,对大锤说道:“进去吧,老太爷要见你。”
大锤心中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老太爷,便是贾府的老家主,贾少爷的祖父。他怎么会见自己?
怀着忐忑的心情,大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光线昏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一位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正是贾老太爷。
“大锤,你来了。”贾老太爷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大锤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小人参见老太爷。”
贾老太爷没有让他起身,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听说,你害死了我的孙儿。”贾老太爷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让人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大锤浑身一颤,连忙说道:“小人冤枉!老太爷明鉴,小人真的没有害贾少爷!”
贾老太爷沉默片刻,说道
“没有害他?”贾老太爷终于动了,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一下,如同敲击在大锤的心脏上。“公堂之上,你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大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紧牙关,说道:“回老太爷,小人当时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这才稀里糊涂地认下了……”
“稀里糊涂?”贾老太爷冷笑一声,“我看未必吧。大锤,你是个聪明人,能在公堂之上做出那般举动,又岂是惊慌失措那么简单?”
大锤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瞒不过这位精明的老人。他索性不再狡辩,低头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贾老太爷逼问道。
大锤深吸一口气,坦然道:“老太爷慧眼如炬,小人佩服。只是,小人确实没有害贾少爷,这一点,小人可以对天发誓!”
贾老太爷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复杂,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为自己辩解?你可知道,那公堂之上,一口咬定你谋害亲主,可是死罪!”
大锤苦笑一声,说道:“老太爷,小人只是一介平民,如何能与官老爷抗衡?即便小人解释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贾老太爷微微颔首,说道:“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害死我孙儿一事,证据确凿,你又如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大锤沉默片刻,说道:“小人没有证据,但小人知道,贾少爷并非小人所害。那一日,贾少爷喝醉了酒,对小人放厥词,言语轻薄……”
“放肆!”贾老太爷厉声喝道,“你敢污蔑我孙儿的名誉!”
大锤连忙叩首,说道:“小人不敢!老太爷息怒!小人只是实话实说,那一日,贾少爷确实有些失态,说了些……不当之言。小人心中害怕,这才想要逃离贾府,并非有意要害贾少爷!”
贾老太爷脸色阴沉,显然对大锤的话半信半疑。他沉吟片刻,说道:“你说我孙儿轻薄于你,此话当真?”
大锤深吸一口气,说道:“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贾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缓缓说道:“大锤,你可知,若是你敢欺骗于我,后果将会如何?”
大锤坦然道:“小人明白,若是小人撒了谎,老太爷定不会轻饶小人。”
贾老太爷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坦白。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的清白。”
大锤心中一喜,连忙问道:“老太爷有何吩咐?”
贾老太爷招了招手,一名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纸张。贾老太爷示意丫鬟将纸张递给大锤,说道:“这是贾府近几个月的账目,你仔细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
大锤接过账目,心中疑惑不解。他一个厨房伙夫,哪里看得懂这些账目?老太爷此举,究竟是何意?
贾老太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你只需看看,贾少爷出事之前,府中可有异常的花销,或者说,可有谁接触过贾少爷,给他灌了酒。”
大锤恍然大悟,连忙翻看起账目。他虽然不懂账目,但却认识字,仔细研读之下,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大锤的手指在纸张上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像一群蚂蚁,爬得他头皮发麻。他虽识字,可这些账目上的数字和名目,绕来绕去,仿佛故意在跟他作对。他眯起眼,试图从这些枯燥的记录里找出点什么,耳边却回荡着贾老太爷方才的话,像根刺扎在心头——“可有谁接触过贾少爷,给他灌了酒?”
他翻到一页,目光停在一行墨迹上。那是贾少爷出事前几日的记录,上面写着“宴请宾客,采买佳酿十坛,银两五十”。大锤眉头一皱,五十两银子买酒?这可不是小数目,贾府虽富庶,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他隐约记得,那几日贾少爷的确醉得厉害,夜夜笙歌,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得像集市。可这酒,到底是谁送来的?又是谁灌下去的?
他抬起头,瞥了眼贾老太爷。那老人的眼神像鹰,锐利得仿佛能剖开他的心思。大锤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老太爷,这账目……有些不对劲。五十两银子买酒,数目太大,怕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贾老太爷眉毛一挑,语气却冷得像冬天的风:“哦?说来听听。”
大锤定了定神,指着那行字道:“小人虽不懂账目,但也知道,十坛酒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况且,那几日贾少爷醉酒,府里来了不少外客,账上却没写明是哪些人。会不会……有人借着宴请的名义,送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丫鬟站在一旁,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贾老太爷的脸色更阴沉了,他缓缓起身,拄着拐杖踱到大锤面前,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这话,可有证据?”
大锤心跳如鼓,却不敢退缩。他知道,这一刻若是退了,怕是再没翻身的机会。他咬咬牙,首视贾老太爷的眼睛:“小人没有证据,但小人愿意查!老太爷若信得过小人,就给小人三天时间,小人定找出真相!”
贾老太爷盯着他,半晌没说话。那眼神像是在掂量一颗棋子,琢磨着是丢进火里烧成灰,还是留着再用一用。终于,他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好,我就给你三天。若查不出个所以然,大锤,你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大锤叩了个头,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心里却像烧了把火。他知道,这三天不是机会,是个坑——贾老太爷根本不信他,只不过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可他没得选,退路早就没了。
出了书房,天色己暗,秋风卷着落叶,刮得人脸生疼。大锤裹紧了单薄的衣裳,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得从哪儿查起?账目上的漏洞是个线索,可贾府这么大,人心比账本还复杂,他一个外来的伙夫,哪来的门路?
正想着,他拐进后院,迎面撞上个人。那人穿着锦缎长衫,腰间挂着块玉佩,脸上笑得像朵花,正是贾府的二管家赵德。赵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大锤兄弟吗?听说你刚从老太爷那儿出来,啧啧,命真硬啊。”
大锤皱了皱眉,没搭腔,想绕过去。赵德却一把拦住他,手搭在他肩上,笑得更暧昧了:“别急着走啊,兄弟。听说你跟老太爷说了不少贾少爷的‘风流事’,啧,胆子不小嘛。你就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大锤心里一沉,强压着火气,低声道:“赵管家说笑了,小人只求自保,哪敢得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