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雪边按压姜仁儒的另一条腿边问。
刚刚有一瞬间,她都觉得瘫在病榻上的人,是傅谨之他爸!
“嗯。”
傅谨之用最少的话,回答她的问题,避免他在她面前显露更多的情绪,而被她察觉。
他该要慢一点的,可刻在骨子里面的肌肉记忆,却轻易将他暴露。
“那你家,也有类似的病患吗?”
姜眠雪问,据她所知,傅谨之的亲朋行列里,并没有。
她开口温馨提示,“不要撒谎,傅谨之。”
撒谎小苗头刚在傅谨之脑袋里冒出,啪叽,掐灭了。
“没有。”
“那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
姜眠雪问,负责她爸的主治医生孔洵说,医院里有专门给病人做康复训练的义工志愿者,不收钱,而且专业。
她报了名,可这三年来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过给她父亲按摩双腿的义工!
她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傅谨之就是那名义工!
“不久的以前。”
模糊而没撒谎的答案,是傅谨之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未等姜眠雪的灵魂拷问,他第一次抢夺她的话锋,开口,“我带了包粽子的原材料,你可以先去收拾一下。”
“啊,好。”
姜眠雪稀里糊涂的就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等到整理食材的时候,才意识到她被傅谨之带着跑偏了!
电视机播放着狗血的沙雕连续剧,声音很小,嗡嗡嗡的。
管家提前一晚上准备好的食材,以及上好的人参补补汤,和饭菜一并放在食盒内。王妈起一大早新鲜现做的。
蜜枣一颗颗精致的摆放在小盒内,用塑封纸包装住,拆开时,肉眼可见甜感。
傅谨之给老丈人按压完腿后,洗完手,便开始和姜眠雪一起包粽子。
食材都是熟的,包好就能吃。
粽叶在傅谨之修长的掌心内,乖巧听话的不得了;而在姜眠雪手中,却像脱缰的野马,无论如何都握不住。
“有什么秘诀吗?”
姜眠雪认输,她制服不了一点。
“一手捏住她的尾端,另一根手指……”
傅谨之边说边演示,姜眠雪试探性学习,在屡试屡败后,决意放弃时,傅谨之将手里包好的粽子放入盘内,侧身站在她身后,宽大修长的手指很轻易便包裹住她纤纤玉手。
他醇厚温润的嗓音,娓娓道来的耐心教。
鬼使神差般,姜眠雪包好今天第一个成功的粽子!像个骄傲的小孩子,面部表情生动活泼,递给妹妹,“尝尝姐姐的劳动成果!”
“好耶(^-^)V”
姜眠雪双手紧紧拿住粽子,慢吞吞走到姜仁儒病床前,她的小手握住姜仁儒的枯槁苍白老手,轻声道,“爸爸,吃!”
而后就认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昏迷的姜仁儒看。
姜眠雪如同如前的许多次一样,拉过妹妹的手,将人拎到餐桌前,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爸爸睡着了,等爸爸醒来再吃,我们小声一点吃饭,好不好?”
“嗯!”
姜眠风呆呆的、傻傻的点头,失聪的小孩儿大概都如同她一样,缺了根筋,又或者搭错了根筋。
悲痛是无声的,更是压抑沉闷的。
傅谨之和姜眠雪都知道,如果今年姜仁儒再醒不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他们的万千种惆怅悲痛,床上人的对此却全无感知。
“吃饭吧,以后我们常来,人气多了,对病人的恢复有好处。”
傅谨之柔声道,用公筷给姜眠雪夹菜吃,宽慰人道。
“嗯,谢谢你。”
姜眠雪不知道如何表达她心底的感激,只能说出没什么分量的‘对不起’。
“夫妻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傅谨之又道,重复之前重复过的话。
姜眠雪握住筷子的手僵硬了下,她看了眼傅谨之,又看了眼床上的父亲,恍惚之间,才记起她已婚的身份。
没谈恋爱就步入爱情的坟墓,她还真是……一言难尽又莫名庆幸。
“好。”
姜眠雪努力适应她已婚的身份,可却并不知道已婚身份到底需要注意些什么,毕竟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更何谈婚姻。
傅谨之眉色舒展,贴心的给她剥虾,夹菜。
二人相敬如宾,远远观之,倒有一副老夫老妻的平和温馨。
饭后,姜眠雪和傅谨之带着妹妹离开,她并没有和父亲介绍傅谨之,不想骗人,哪怕是植物人。
因利而聚的婚姻,势必因利而散。
也许一年都不到,他们的婚姻就散场了呢?
何必呢。
回傅家庄园的路上,姜眠雪自相矛盾的想着。
喜欢又如何,悬殊的身份地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从小就知道,贫与富的差距,她衣柜里一身不起眼的新衣服,是普通人十年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数。
而现在,她努力十年,也不一定能和傅谨之并肩。
姜眠雪很丧,情绪说不出的低沉,傅谨之情绪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极其擅长隐匿情绪,若非主动释放,无人能知。
强大的情绪管控能力,只在面对姜眠雪时,会失去自控力。
他今天一直在等,等她将他介绍给她的父亲,这样他以后,才不用躲躲藏藏,也能更正大光明的去见她的父亲。
可哪怕是临走前,她也没有开口介绍。
一时间,负面情绪压抑的堆积,胸口憋闷。
她觉得她配不上他,而他以为在她心里,他配不上她。
-
进《情深几许寄明月》剧组的前一晚,傅谨之抱着厚厚一摞的资产转让协议,以及混淆视听的长串文件名称,敲开姜眠雪房间的门。
“叩叩——”
“进。”
姜眠雪边下床开门边对着蝴蝶耳坠小声道,“稍后和你说。”
咔哒——
房门打开,两人同时按下门把手。
“这是作为我夫人需要签署的相关文件。”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或者说,去三楼书房?”
傅谨之问,语气中掺杂了生疏的礼貌,姜眠雪敏感如斯的察觉到,侧开身让他进屋。
“请进请进。”
从昨天到现在,这是他们下车后进行的第一次言语交流。
傅谨之跟在她身后,目不斜视,淡定如斯的坐在沙发上,压迫感十足。
姜眠雪接过他递来的笔后,问,“是在这里签字吗?”
“是。”
“天气预报告知说明书,这是什么?”
姜眠雪疑惑发问,傅谨之用专业术语冷然道。
“关于天气监测,云层降雨、降雪,对流层大气压的……”
“OK,我知道了。”
姜眠雪低头开始签字,认真的很。
傅谨之冷冽如冰神,浑身散发出令人深感被支配的控制感。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姜眠雪找到要签字的地方,提笔签名,看都不看。
傅谨之心满意足,却仍旧没收敛他周身的强大‘控制气场’。
“签完了。”
姜眠雪转开笔管,看着没了1/3的新笔管,手酸疼的要命。
她一点都不敢停啊!她从未见过现在这个样子的傅谨之,绞尽脑汁把她这些天的所做所为分析了个遍,她没惹到他啊!
男人心,海底针,摸不透看不破想不穿!
送人出门时,姜眠雪站如松,口吻透着些许的忐忑,“傅先生,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傅谨之眉头紧锁:傅先生傅先生傅先生!谁要听你喊傅先生!姜眠雪你个没良心的!!!
傅谨之没回答,头也不回的抱着签好的文件爬楼梯上三楼,唰唰唰——将所有的财产转让协议,全部签完,拨通于和电话,“明天早上五点,来庄园取合同,接下来的法律流程,务必办好。”
挂断电话后,傅谨之如释重负的靠在椅背上,他和姜眠雪结婚时,并未做财产公证,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有多有钱,说是富可敌国,都有点小题大做。
这些合同,是他国内全部资产的转让协议,他甚至提前拟定一份遗嘱,如果有朝一日,他遭遇不测,国外他暗中的势力以及人脉,一并交给她来管理,以及国外暂时没走完流程的资产,也全部无偿转让给她。
如此一来,不管有他无他,她的余生都能无虞。
怎么会舍得生她的气呢?
不过是想要耍点小手段,让她把这些全签了!
傅谨之伸懒腰,打着哈欠朝书房门口走去,准备下楼给姜眠雪拿冰袋和小龙虾,认错,求饶。
傅谨之遇上姜眠雪的言语行为,从来没道理可言。
于他而言,姜眠雪就是最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