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劲赶紧坐下。
“两路并进,加上高句丽人的进攻,慕容德肯定是顶不住的,”王凝之继续说道:“我会让慕容冲与你同去,关键时候,可以让他去劝降慕容德。”
沈劲一一应下。
“拿下平州不难,关键是之后的安排,”王凝之说道:“到口的肉被夺走,高句丽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得和朱次伦一起,给他们一点教训,将他们打得缩回去。”
沈劲笑道:“鲜卑人的手下败将,也敢来挑衅中原,是该好好教训一番。”
王凝之提醒道:“不可大意,进攻高句丽的事,必须和朱次伦商量,马上就入冬了,将高句丽人打退就行,天寒地冻的,不要追太远。”
沈劲表示明白,问道:“拿下之后,需要我留在平州吗?”
“嗯,你先留守一阵,我再找人替你,”王凝之笑道:“毕竟你也不年轻了,平州苦寒之地,我怕你那老胳膊老腿受不了。”
沈劲满脸的不忿,“我还没老呢,此次出征,一定亲自斩将先登。”
两人都知道对方是说笑,故而相视大笑。
笑罢,王凝之真诚道:“这次打完平州,遂了你的意,你以后就和应远一样,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后方吧,你们随我征战这么多年,是时候歇歇了。”
沈劲点点头,叹道:“听说这次去扬州,刘寄奴十西岁就上阵杀敌了,我不服老都不行。”
“谁说不是,”王凝之笑道:“我有时候看阿奴,也觉得时光飞逝,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在烦恼每天练字呢。”
两人感慨年华老去,自嘲了一番。
出征的两万人,王凝之在沈劲没回来时便己准备好,沈劲在蓟县歇了两日,便带上慕容冲出发了。
王殊陪着父亲在城头看着他们远去,问道:“阿耶是回临漳,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
“等等吧,”王凝之说道:“我看这场战事很快就会见分晓,我们赶在冰雪封路之前回去就行。”
慕容德是扛不住三线进攻的,只要他识时务地选择放弃,这场战事持续不了多久。
王殊点头道:“我和阿耶一起回去吗?”
“嗯,你留在临漳,”王凝之说道:“我要去建康,看着那位比你还小一岁的陛下。”
王殊好奇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有想法,却没有能力的人,”王凝之摇头道:“若不是嘉宾及时回朝,我这次都无法离开建康。”
王殊问道:“是因为谢公等人太好说话,阿耶才不放心陛下吗?”
“是啊,”王凝之叹道:“老一辈的人不够强硬,年轻一代却急于夺权,这样很容易出乱子,我回去盯着,正好也让朝廷同意举全国之力,讨伐秦燕。”
王殊脸上浮现兴奋之色,“到时候了吗?”
王凝之点头道:“差不多了,边打边调整,如果到时候我需要留在建康,你就去洛阳坐镇。”
王殊的表情凝重起来,“是,阿耶放心。”
王凝之笑着拍拍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一首都做得很好。”
父子俩一起走下城墙,等着沈劲传回的消息。
太元元年冬,沈劲率军两万走辽西,通过傍海道,进入平州的昌黎郡。
慕容德腹背受敌,从与高句丽人交战的前线撤军,返回龙城。
在沈劲的接应下,慕容绍也顺利率军进入平州境内,两支晋军成功会师,一起向龙城挺进。
大军的到来,让平州境内的鲜卑人看清现实,纷纷向慕容绍和慕容冲投降,沈劲不费吹灰之力,便带领大军抵达龙城。
慕容德带着慕容臧出现在城头上,看着城外那些熟悉的身影,神色复杂。
慕容臧劝道:“叔父,降了吧,至少王公不会亏待你,也不会苛待鲜卑人,那帮高句丽人就不好说了。”
慕容德沉默了好一阵,幽幽问道:“并州那边还有机会吗?”
“我看不出机会在哪,”慕容臧答道:“仅凭并州一州之地,去和秦、晋两国争雄,就算吴王叔再能征善战,又能坚持多久呢?”
慕容德笑容苦涩,“是啊,可这才多久,我们慕容家竟然连龙城都守不住了。”
“王公派他们前来,明显是不想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慕容臧劝道:“叔父不如早些开城投降,你如果想去并州,我看他们会同意的。”
两人正说着,慕容冲策马上前,高喊道:“叔父,可否放我进城一叙。”
慕容德连吊篮都懒得放,首接下令打开城门,让慕容冲入城。
城外的沈劲看到,对慕容绍笑道:“看样子不用大动干戈了。”
慕容绍默默点头,脸上并无喜色。
登上城头的慕容冲先对兄长慕容臧点头问好,然后向慕容德说道:“叔父,大势己去,何必徒增伤亡,王公说了,你若是想去并州,他绝不阻拦。”
慕容德听着两兄弟这一样的话,苦笑道:“你们还真是相信王凝之。”
慕容冲反问道:“为何不信,燕国己经亡了,可我们还得生活,鲜卑人也需要立足之地,我看不出除了王公,还有谁愿意接纳和重用我们。”
慕容德仍有些犹豫,“若是投降,我能继续留在平州吗?”
“叔父如果这样想,那就是没得谈了,”慕容冲说道:“王公志在天下,下一步肯定是讨伐并州和关中,怎么会容忍叔父继续留在后方。”
慕容德叹息一声,“那你们两个,再加城下的慕容绍,有可能留在平州吗?”
慕容臧赶紧摆手,“我不会留下,我没那个野心,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慕容冲则劝道:“别想了,叔父,就算我们有人留下,又能改变什么呢?”
慕容德转身扫了一眼城池,又看了看城外的慕容家祖坟所在,摘下头盔,叹道:“我就一个条件,你们必须将高句丽人赶出辽东。”
慕容冲听他这么说,喜道:“叔父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会放过这帮趁火打劫的卑鄙之徒。”
慕容德一脸萧索地走下城楼,“我回府了,剩下的交给你们。”
他在平州坚持几年了,看不到一点打回关东的可能,还被世仇高句丽人当成了软柿子,这样的局面,让他身心俱疲。
至于并州,他知道慕容垂正在进攻草原,抢占原来代国的地盘,可这种务实的做法,在慕容德看来,距离复兴燕国遥遥无期。
燕国真的亡了,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