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好一会,回答:“我没和你交往。”
“对。”他自嘲一笑:“你不屑。”
...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木阳:“那你愿意和我交往?”
...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木阳:“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只是想治疗你。”
“治疗我什么?”他的声音像雪那样冷:“让我改掉花心的坏毛病,让我像一般人期待的那样做个专心体贴的好男人。”
“我不觉得我能做到。”我停在了雪里。
木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已能做的微乎其微,但只要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你比之前能开心一点点,我都觉得我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他顿住了脚,看着我,许久,问:“为什么?”
我:“因为我曾经很不开心,不开心到想杀死自已的地步。我不希望别人和我一样。”
雪还在下,用白色的语言诉说着这个世界的冷。
“我就和你不一样。”他一脸冷漠:“我不开心,我就要拉着所有人和我一起痛苦。”
我哆嗦了一下,因为一团雪掉进了我的脖子里。
他撑着伞,看着雪里的我:“项悦,我就是个恶魔,这样的人,你还想理会吗?”
我沉默了。
木阳苦笑一下,摇摇头,转身,拿着伞走进大雪里。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握着雨伞的那只手:“不,你不是,至少不完全是。你费尽苦心把那家店租给我妈,恶魔没有这种良知。”
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就那么相信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信。”
“好,那走吧。”
**
原以为他会带我去那间屋子,可是,他却把我带到那片桂花丛。
此刻,大多数的树叶都已落了,桂花却倔强地附着在枝条上,支撑起一个个小雪团。
“别人都喜欢百合、郁金香那些娇艳明丽的花,我妈却独独喜欢桂花。”
雪中,两人撑着一把伞,木阳一边慢慢踱步,一边缓缓说着:“她说桂花香,而且很有用,花能做桂花糕,叶子是香叶,树皮是桂皮,大名鼎鼎的两味香料,卤菜中缺不了这两样。”
“她就是这样,不太在意好不好看,只在意实不实用,就像她自已一样。”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他突然问。
我心头一跳,他终于肯讲他母亲的死了。
“听说是车祸。”我说。
“是啊,我也一直以为是个意外,直到我被绑架了。”
我只听见自已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我被绑架完全是个意外,那天我生病了,心情本来也不好,就向老师请了假,回家了。结果,你猜我碰到了什么?”
“我看到老头子打算娶的那个女明星和一个男人在我妈原来的床上干着好事。”
我...
“我懵了,先是被吓懵的,然后是被打晕了。”
“迷迷糊糊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已被捆在一个昏暗废弃的屋子里,旁边一男一女正争吵。”
“他们大概以为我还在昏着,所以,什么话都敢说了。”
“那个女的说‘我好不容易把他的老婆弄死了,他马上要娶我了,我现在怎么能逃。’”
“男的说‘现在,你肯定暴露了,姓木的肯定不会娶你了。’”
“女的就说杀人灭口,男的不同意,他们吵了很久。”
“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摇摇头,不,我想象不出来。
愤怒,恐惧,痛恨,这些单调苍白的词语根本不足以表达,所以,我想象不出来。
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就算他变成恶魔,对这世间只有憎恨,就算他屠尽天下人,我也能理解。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人的承受力是很强的。”他看似云淡风轻:“其实那时我更多的是去思考另一个问题,我妈的死因,我爸到底知不知晓,甚至,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我心里一颤,原来事实可以更黑暗,更残忍。
“可是,这个问题我一直没问出口。”木阳自嘲一笑:“因为这个问题一出口,一旦真的去查,我就没法舒舒服服过阔少的日子了。看,那时我不过9岁,我就已经会权衡利弊了,我就已经认识到钱是最重要的。”
“比起查出真相,比起替我妈报仇,我更在意的是自已好好活下去,而且很舒服很有钱地活下去。”
“人就是那么自私,是不是?”
“我是讨厌那些女人,可是,那些女人可以让我很舒服,所以,我来者不拒。”
“项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邪恶,很恶心?”
我...
木阳转过身:“都结束了,我要说的东西都已经说完了,所以,疗程结束了。”
“咨询费就抵这个月的房租了。”
“再见,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你也别再来烦我。”
这一次,没有给我一点犹豫的机会,木阳大步走远,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