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雨嫣去了宫中。
果然,她从公主处得了,朝廷将于腊月月中,加会试恩科的消息。
得了确切的消息,雨嫣心中自然欢喜。可略一思量,又难免陷入了犹豫之中。
据她所知,前朝的恩科,一般会照顾礼部试或廷试多次未录者,都是至少十次未中的,这些士子会被另立名册呈奏,一般都能得中,这也是“恩科”名字的由来。可雨嫣不是这种情形,她乡试中了之后,没过多久,就嫁了人,是从未参加过会试的,她吃不准自已有无参加的资格。再一层担忧就是,眼下据月尽只剩月余,她担心准备的时间会来不及,毕竟她已是荒废了七年之久。
因有心事,尽管一直遮掩,雨嫣的脸上就不免有郁郁的神色。
南乐公主因季春川一事颇为感激雨嫣。
她心热的时候, 心里、眼里都是季春川,对旁的事情都不在乎,也看不见、听不着。
可等到擦亮眼睛之后,她差人略一打听,才知自已早沦为京都的笑柄。原本,她是不在乎这些, 可前提是那个令她倾心的对象是值得的, 一旦得知,那季春川泯然众人,没了光环,之前她所做的种种,就当真变得可笑起来。她心知,若不是雨嫣戳破自已对季春川的幻象,她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也不知自已要沦为京都的笑柄多久。
因这缘故,她对雨嫣的一举一动颇为留心,也恐她在宫里不自在,瞧出了雨嫣神色有异,南乐公主便屏退了众女眷,关切问道:“表嫂面有忧愁,所为何事?”
见公主询问,雨嫣也就不再遮掩,回道:“公主,说句不自量的话,听了这恩科的讯息,民妇也活了心思。只是民妇自乡试中举之后,并未踏入会试考场,不知这次恩科是举人都可参加,还是为了照顾那些多次未录者特设的,其他的人没有资格?”
“内情如何,本宫倒是不知。本宫早年间便听说表嫂的才名,很是钦佩,你有这份心力报效朝廷自是好事情,其他的事情倒是没什么打紧的。依本宫看来,表嫂只需要走个过场,本宫求一求皇帝哥哥,赐表嫂一个出身,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本宫举荐有才干的人,也无可厚非。”南乐公主微笑说道。
“公主好意,民妇心领。只是常言道‘自已掰的瓜吃得才香甜’,若是什么事情都仰仗公主,那民妇的路以后也会是越走越窄。恐怕为朝廷朝廷效力也有限。”雨嫣复又跪下,诚恳说道。
“表嫂有这志气,本宫也是佩服,”南乐公主略一停顿,“说到要去求皇帝哥哥,本宫心里也有点打鼓,他这人很是麻烦,有些事情不是那么通情理,怕是要很费一番功夫。”
“实在不敢劳烦太过劳烦公主,只是,若是本次恩科只针对着礼部试或廷试多次未录者,还请公主能给民妇一次考试的机会。”
“这个自然。”南乐公主方才出于义气,讲话很欠考虑,竟不假思索地允诺给雨嫣官职,要知道平素惠灵帝对前朝卖官及捐出银子就能将重罪或死罪轻判的事情多么深恶痛绝!她贸然跑去,怕是替雨嫣求官不成,自已也被痛斥一顿。还好,雨嫣不是个贪心的人,仅仅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表嫂回去好好准备便好,其他的事情不用再挂心。这点面子本宫在皇帝哥哥面前还是有的。”
雨嫣又想到,她重生回来,之所以没有立即提出同苑溪桥和离,一层是看黎萱草太过碍眼,总要将她撵出去才解气,另一层就是顾忌到容氏和南乐公主的关系,担心惹公主不痛快,失了这棵可以乘凉的大树。
眼下,黎萱草已经出府,近况堪忧。这层顾虑已没有。她想着趁着公主兴致好,试探一下,若是她同苑家断了关系,公主将对她作何观感。
“公主,民妇还有一事想问,若是一女子没了夫家依仗,他日若是入朝为官,是否会惹人非议?”
听得这话,公主倒是定定地看住了她,表情颇为耐人寻味,似乎是窥视出她意有所指,可也全然未当回事,说道:“这又有何妨?皇帝哥哥有些别扭不假,可也知道慧眼识人,不在乎那些小事。表嫂大可以放心。”
雨嫣原想着,晚间回去,同苑溪桥说上一声,她便收拾收拾,回到父亲那边去温书,苑溪桥也不至于不应允。可如今,得了公主的允诺,她心情大好。也明白,一个月转瞬即逝,她可不能有丝毫懈怠,也不能再因不相干的人和事浪费光阴,倒不如将话挑明了为好。
晚饭,小厨房做的是一道北方的特色小吃,春饼。就是是面粉烙制的薄饼,食用时需卷萝卜、豆芽等素菜,及精肉丝。雨嫣是南方人,但是极喜欢吃春饼,再加上晚间配的排骨山药汤,也是她喜欢喝的。
“夫人,从府里回来时,老爷还让带回两桶杨梅酒。”云杉说道。
“拿来尝尝。”雨嫣在蓉城时,就喜欢饮杨梅酒,如今离了故乡几百里开外,喝起来更有一番风味。她就这样,吃着北方的小吃,喝着南方运来的美酒,这一餐饭,吃的很是舒服。她全然没有理会坐在对面默默吃着东西的苑溪桥。
餐毕,苑溪桥刚要站起身来,雨嫣便说道:“苑大人,我有事和你商量。”
“嗯?”苑溪桥皱了皱眉头,他已完全摸不清新婚夫人在想什么,为何在刚刚一言不发,现在在又有话说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想说的,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去书房说吧。”雨嫣款款起身,从容说道,“苑大人,随手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