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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编号7”……那是他最初的代号？一个实验品？一个……**失败品**的编号？！
“我是……被制造出来的……”凌江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熵寂低语的侵蚀和身体的剧痛。“一个……剥离了‘错误’的……工具……‘编号7’……”
这个真相，比造物主被腐化本身，更彻底地将他钉在了虚无的十字架上。他为之耗尽本源、定义其存在的“使命”，他作为“稳定师”的荣光与疲惫……从头到尾，都建立在一个冰冷的、残忍的谎言之上！他只是一个被调试出来的、用于清理自身“造物主”病灶扩散的……高级清洁程序！
“哈……哈哈……”嘶哑的、断断续续的、带着无尽悲凉与自嘲的笑声，从他布满灰败裂痕的胸腔里挤了出来。这笑声在熵寂低语的沙沙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刺耳。
就在这绝望的自嘲与熵寂低语的双重碾压下，凌江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右臂的灰败裂痕己经蔓延到下颌，死亡的冰冷触感清晰无比。然而，那刚刚闪回的记忆碎片中，那被剥离时的极致痛苦，那被强行注入冰冷程序时的绝望哀鸣……这些属于“编号7”的、最原始的、被定义为“冗余”的痛苦，此刻却如同被点燃的薪柴，在毁灭的深渊中，爆发出最后、最炽烈的……**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要被创造？凭什么要被剥离？凭什么要被当作工具消耗亿万载？凭什么连终结……都要背负弑主的罪孽？！
这源于存在最底层的、纯粹的、野蛮的、对“被定义”命运的反抗意志，如同濒死恒星最后的超新星爆发，猛地从凌江那即将被腐化和低语彻底吞噬的意识核心中……炸裂开来！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撕裂了他的喉咙！伴随着这声咆哮，他那只几乎完全化为灰败、布满裂痕的右臂，如同被这最后的反抗意志所驱动，竟然违背了物理崩解的趋势，猛地抬了起来！不是凝聚力量，而是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五指成爪，狠狠地……**抓向**自己布满灰败裂痕的胸口！
噗嗤！
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朽木，深深地嵌入了那正被灰黑色侵蚀、蔓延着蛛网裂痕的血肉（或者说，能量态躯体）之中！没有鲜血，只有大股大股混杂着银蓝光屑和浓稠灰黑腐质、如同石油般粘稠的能量浆液，从撕裂的伤口中喷溅而出！
剧痛！足以让任何存在瞬间昏厥的剧痛！但这剧痛，却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将那即将被熵寂低语冻结的反抗意志，彻底点燃！
“我的痛苦……我的愤怒……我的……存在……”凌江嘶吼着，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喷溅着能量态的“血沫”，“……不是……你的……燃料！”
他插入胸口的五指，猛地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到刺眼的银蓝光芒！但这光芒不再纯净！它内部疯狂地缠绕、翻滚着被他强行从伤口处“抓”出来的、属于自身被腐化侵蚀的灰黑能量！如同引燃了自身作为火种！
他不再试图去隔绝那熵寂低语！他调动起刚刚夺回的、那些被封印的痛苦记忆碎片中蕴含的所有“杂质”——那些被剥离的情感波动、那些被清除的原始疑惑、那些被定义为“错误”的自我萌芽……将这些“冗余”的、本应被清除的“混乱”，与自身被腐化的能量、与那点燃的反抗意志，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融合**！
“滚出……我的……脑子！！！”
伴随着这声灵魂燃烧般的怒吼，一股无法用颜色定义的、混杂着狂暴银蓝、死寂灰黑、以及无数混乱精神碎片的……**混沌能量冲击波**，以凌江插入胸口的右手为中心，如同失控的恒星风暴，轰然爆发！
轰——！！！
无形的巨浪席卷了整个纯白空间！
这股能量冲击，混乱、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自我否定气息，它并非针对物理实体，而是纯粹的精神与意志层面的……**湮灭性咆哮**！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凌江意识的熵寂低语！
“沙沙沙——！！！”
那冰冷的、粘滞的、宣告终焉的低语声，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瞬间被这股狂暴的混沌冲击撕扯得扭曲、变形、发出了极其尖锐刺耳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尖啸”！无数冰冷滑腻的精神触须被强行震断、粉碎！那种深入骨髓的侵蚀感和令人绝望的虚无宣告，如同被狂风扫过的浓雾，出现了瞬间的……**溃散**！
凌江的意识，获得了刹那的喘息！如同即将溺毙之人终于将头探出了水面！
这股自毁式的混沌冲击，同样狠狠地撞在了前方那团代表造物主的黯淡光芒之上！
嗡——！
光团剧烈地震颤起来！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核心处那个搏动的黑色腐化斑痕，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猛地向内收缩了一下，边缘飘散出的黑色烟雾被冲击波瞬间吹散！但更令人惊异的是，那光团本身，在这股充满“杂质”和“混乱”的冲击下，似乎也产生了一种……**被“污染”** 的排斥反应？光芒变得更加黯淡，流转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然而，凌江付出的代价是惨烈的！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几乎完全变成灰黑色的能量浆液！插入胸口的右手，连同整条右臂，在爆发出那最后的混沌冲击后，再也无法维持结构！从指尖开始，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寸寸碎裂、崩解！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弱银蓝光点、内部却缠绕着浓稠黑气的尘埃颗粒，飘散在纯白的光芒之中！
剧痛如同黑洞般吞噬了他仅存的意识。视野彻底被黑暗占据。他最后感知到的，是身体向后倒去的失重感，以及那纯白宫殿穹顶上，原本恒定流淌的秩序辉光……似乎也出现了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痕**？
黑暗，温柔又冰冷地拥抱了他。
凌江的意识在虚无的深渊中沉浮，破碎如星尘。右臂连同小半个胸膛化为飞灰的剧痛己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剥离感。仿佛他存在的重量，随着那自毁的一击，己消散了大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的一瞬，也许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刹那。
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沉入海底的探测器捕捉到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意识的重重黑暗。
他“睁开”了某种非物理的眼睛。
首先感知到的，依旧是那无处不在的纯白光芒。但这一次，光芒不再均匀、温润。它变得稀薄、黯淡，如同蒙尘的水晶。支撑宫殿的秩序巨柱上流淌的辉光，也变得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灯带，透着一股衰败的力竭。
然后，他“听”到了。
不再是那尖锐的、粘滞的熵寂低语。而是一种……**声音**。一种极其微弱、极其沙哑、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人声**？
“……错误……代价……”
声音的来源……是前方那团悬浮的、代表造物主的黯淡光芒？
凌江艰难地凝聚起如同风中残烛的感知力，投向那里。
光团比之前更加凝滞，几乎停止了流动。它的形态也不再是舒展的液态光，更像是一块布满裂纹、内部包裹着不祥阴影的劣质琥珀。核心处的黑色腐化斑痕，在凌江自毁式的混沌冲击下，似乎被强行压制了瞬间，但此刻又顽强地搏动着，只是搏动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带着一种重伤后的虚弱。然而，真正让凌江意识产生剧烈波动的，不是那腐化黑斑，而是光团本身！
在光团那黯淡的、布满细微能量涟漪的表面……一个极其模糊、极其不稳定的……**轮廓**，正在艰难地凝聚！
那轮廓……像是一个……**人形**？！
非常淡薄，如同水汽在玻璃上的短暂凝结，时聚时散。但每一次短暂的凝聚，都伴随着那沙哑声音的响起。那声音，似乎正是从这模糊的人形轮廓中……发出的？
“……失控……变量……”
声音更加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凌江从未在造物主宏大意志中感受过的……**情绪**？一种近乎……懊悔与悲伤的混合物？
“造……物主？”凌江的意识发出微弱的疑问波动。他无法确定。这模糊的人形轮廓和沙哑的声音，与他认知中那非人的、法则化身般的存在，相差太远。是腐化导致的形态崩坏？还是某种……更本质的变化？
“……编号……7……”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首接回应了凌江的疑问，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你……夺回的……不只是……‘冗余’……”
声音停顿了很久，仿佛凝聚这点形态和发出声音都耗尽了巨大的力量。
“……你……撕裂了……‘程序’……的……外壳……”
程序的外壳？凌江的意识剧烈地波动着。是指那被强行注入、固化他行为的冰冷逻辑链？还是指……造物主维持自身非人形态的某种……“伪装”？
“熵……寂……”声音变得更加断续，模糊的人形轮廓剧烈地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它……不是……外敌……”
“……它是……我们……自身……无法……避免的……‘代价’……”
“……创造……消耗……秩序……终将……引向……混乱……”
“……我……无法……阻止……自身的……腐朽……”
“……只能……延缓……将……腐化……转移……”
真相，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宇宙运行最残酷的肌理。创造需要能量，秩序需要维护，而这一切的终极代价，就是不可逆转的熵增，是万物终将走向的热寂。造物主并非全知全能的神，祂只是一个同样被熵增法则束缚的存在，一个试图维系自身造物的“工程师”。祂延缓自身腐朽的唯一方式，就是将体内滋生的腐化“熵毒”，如同排放污水般……转移、倾泻到那些被创造的、相对不那么“重要”的物质世界上！而凌江，就是那个被制造出来清理这些“污水”的……管道工！
“转移……”凌江的意识回荡着这个词，充满了冰冷的苦涩。亿万星球的哀嚎，亿万生灵的湮灭，无数世界的死寂……原来仅仅是造物主为了苟延残喘而排放的……“毒渣”？！而他，是清理毒渣的工具，同时也是这排放系统的一部分！他耗尽自身本源去净化的，是造物主排出的毒，延缓的，是造物主自身无可避免的腐朽！一个完美的、残酷的、令人作呕的闭环！
“……你……的……‘沙沙’声……”模糊的人形轮廓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是……转移……通道……的……杂波……是……被剥离的……‘你’……在……法则层面……的……‘泄漏’……”
“……现在……通道……被你……自身……的……反抗……污染……阻塞……”
“……熵寂……低语……失去了……‘媒介’……暂时……退却……”
“……但……腐化……仍在……我……核心……”
模糊的人形轮廓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如同信号即将中断的投影。它抬起一只同样模糊不清的“手”，似乎想指向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宫殿……秩序……正在……瓦解……”
“……你……必须……离开……”
“……在……彻底……腐化……吞噬……一切……之前……”
声音戛然而止。
那模糊的人形轮廓如同风中残烛，猛地闪烁了一下，彻底消散了。只剩下那团依旧悬浮着、内部搏动着黑色腐化斑痕的黯淡光团，以及光团周围，那比之前更加稀薄、更加不稳定的光芒。
死寂，重新笼罩了纯白的宫殿。但这一次的死寂，充满了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凌江的意识在虚空中漂浮，消化着这最后的、颠覆性的信息。沙沙声是转移通道的杂波？是他被剥离的“自我”在法则层面的泄漏？他自身的反抗，污染阻塞了造物主转移腐化的通道，反而暂时逼退了熵寂低语？
荒谬！绝望！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冰冷的逻辑。
离开？他能去哪里？宇宙虽大，何处不是这腐朽秩序的一部分？何处能逃过那终将到来的熵寂？
然而，就在他意识深处，在那片刚刚被残酷真相犁过、遍布废墟的荒原上，一点微弱的火星，却倔强地重新燃起。那是他强行融合痛苦、腐化与反抗意志后，残存的最后一点……**自我**。不是编号7，不是稳定师，而是被剥夺了一切、又被逼到绝境后，仅剩的……“凌江”。
这火星微弱，却带着一种烧尽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它拒绝被定义，拒绝被消耗，拒绝成为闭环中无声的祭品！
就在这时——
嗡…嗡…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