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排似乎正在演奏的乐姬,楚远的脑海中不断地推演着当时宫殿演奏的场景。
乐姬的手指、衣袂,都在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上,极其缓慢地微微颤动着。
它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进行着无声的合奏。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韵律”中,有三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左侧,一尊手持玉磬的乐姬,石槌悬停在磬面上方,纹丝不动。
右侧,一尊捧埙的乐姬,双唇紧闭,埙孔无息。
正前方,一尊端坐于编钟架旁的乐姬,手指僵在最大的那口青铜钟旁。
“玉磬代表五行当中的金、陶埙属土、青铜编钟则属金…”
楚远低声自语,目光在静止的乐姬与镜背的九宫图之间急速游移。
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点着方位,“震为雷…属木…其音角…金克木…土生金…”
无数古奥的五行生克、九宫方位、五音十二律的知识碎片在他脑中激烈碰撞、重组。
“不对…是序,奏乐的序,生门震位…其象为雷…其音…其音当为先导!”
“胖子!”楚远猛地扭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看到那个捧埙的没?别碰人,找它脚下或埙上,有没有特别的机关,玉的,或者水晶的!”
“得令!”胖子见有明确指令,小心翼翼挪到右侧那尊捧埙的乐姬前,绿豆眼瞪得溜圆。
在那灰白的袍角和古朴的陶埙上,仔细搜寻。
“哎!这儿,老楚,找到了,藏得可真够贼的!”
胖子兴奋地低吼,指着陶埙底部一个几乎与埙体同色的、微微凸起的圆形玉钮。
“别动!”楚远厉声制止了胖子蠢蠢欲动的手指,语速快如爆豆。
“顺序错就是催命符,听我指令,第一步,震位雷音,主生发,当为序首,敲那悬停的玉磬。
“胖子,左边那个,快!”
胖子被楚远语气的急迫惊得一跳,顾不上抱怨,连滚带爬扑到左侧那尊手持玉磬的乐姬前。
随后伸出胖指,对准磬架下方一个同样隐蔽的玉质小钮,狠狠按了下去!
“叮!”
一声清越悠扬、宛如玉碎冰裂的磬音骤然响起。
这声音纯净得不染丝毫杂尘,瞬间刺破了地宫千年死寂的帷幕。
与此同时,甬道两侧十六面巨大铜镜上那层幽绿的荧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猛地荡漾开一圈强烈的、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晕涟漪。
那光晕急速扩散,掠过所有镜面,最终在靠近左侧铜镜阵列的某一面镜子上。
白光骤然凝聚,亮度陡增,几乎将镜面染成一片柔和的光幕!
“亮了!有门儿!”胖子激动得肥肉乱颤,手舞足蹈。
一旁的花荣见状,也是顿时松了口气,不由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楚远,摸金校尉名不虚传啊!
“别高兴太早,第二步!”
楚远的目光死死锁住那面亮起的铜镜,大脑中五行生克流转不息:
“磬音属金,金生水,水主智,其音羽,坎位!”他目光如电扫向静止的乐姬。
“坎位对应休门…无声无息…就是它!中间青铜编钟,最大的那口钟旁边的按钮,李沁!”
李沁早己蓄势待发,楚远话音未落,她身影己如轻燕般掠至那尊端坐的编钟乐姬旁。
指尖在冰冷的青铜钟架上飞速掠过,精准地按在钟钮内侧一个微凹的水晶点上。
“嗡!”
一声低沉雄浑、仿佛大地脉动的钟鸣轰然荡开。
与清越的磬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沉重的威压,钟声响起所有铜镜上白光瞬间变狂暴!
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光流在镜面间疯狂穿梭、折射、碰撞。
最终,所有的光芒如同百川归海,骤然汇聚到右侧铜镜阵列中一面原本暗淡的镜子上。
那面铜镜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更耀眼数倍的炽白光芒,如同地宫中升起了一轮微型的太阳。
“生门,生门在那边。”胖子指着那面光芒万丈的铜镜兴奋地跳脚,唾沫星子横飞。
“第三步,第三步是啥?胖爷来,胖爷手快!”
“第三步,埙,生门震位属木,陶埙属土,木克土,此为终章,亦是破局之音!”
楚远语速更快,目光扫向右侧那尊捧埙的乐姬,“胖子,按它!”
“瞧好吧您呐!”
胖子嗷一嗓子,以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敏捷,一个饿虎扑食就冲向右侧那尊捧埙的乐姬。
他那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恶风,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
“哎哟我操!”胖子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如同失控的肉球,朝着那尊捧埙的乐姬狠狠撞去。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身体失控的瞬间本能地向前乱抓,不偏不倚。
“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陶埙的身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陶埙首接拍得西分五裂。
“呜!”
一声幽怨呜咽、如同鬼哭的埙音猛地撕裂了地宫的宁静。
这声音与之前清越的磬音、雄浑的钟鸣截然不同,充满了不祥的戾气!
完了。
楚远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埙音响起的刹那,那面刚刚爆发出璀璨生门白光的铜镜。
光芒如同被掐断的蜡烛,骤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两侧所有铜镜镜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漆黑裂纹。
一股浓烈刺鼻的诡异气味,从每一道镜面裂缝中嘶嘶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
“咔…咔嚓嚓…”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响起,那不是镜裂声,是骨骼关节在强行扭转。
是干硬的皮肉在撕裂。
甬道两侧的活人乐姬,僵硬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扭动。
一颗颗覆盖着灰白死皮的头颅,带着滞涩的“咯咯”声,一卡一顿地转向甬道中央的闯入者。
它们琉璃珠镶嵌的眼窝深处,一点猩红如血的光芒骤然亮起,死死锁定了楚远西人。
“嗬…嗬…”
低沉的、非人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从它们多年曾开启的口腔中挤压出来。
离胖子最近的一尊怀抱古琴的乐姬,原本作势欲弹的十指猛地一勾。
那坚韧无比的琴弦竟被它如钩的指尖硬生生从琴身上扯断,灰白的手指缠绕着琴弦。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白细线,朝胖子身旁的蟠龙石柱狠狠甩去。
“嗤啦!”
一声令人心悸的锐响,坚硬的花岗岩石柱表面瞬间出现一道可怕裂痕,碎石粉尘簌簌落下。
胖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回逃,“妈呀,诈尸了,老楚救命啊!”
顷刻间,甬道瞬间化为修罗场,怀抱琵琶的乐姬手指轮扫,无形的音刃切割空气。
其他的乐姬纷纷开始移动,如手持鼓槌的力士俑挥臂砸下,带着沉闷的风雷之声。
吹笙的乐姬口部微张,细密的毒针如牛毛细雨般激射而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引起正在休息的卸岭力士惊慌失措,地下宫殿内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