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入后半段,每个来宾的脸上都带上来丝微醺。
因为刚刚夏万季的赏赐,安清屹和巴尔努身边待了不少人,就连旁边安庆王以及王妃的位置上都有不少上去搭话的大臣。
夏凌墨自顾自小酌着杯中午酒液,视线却始终落在左相郁礼仁的那边。
一道清瘦的身影隐没在左相家眷中。察觉到有人在看,俊秀青涩的青年疑惑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盛满温柔的眼眸。
郁歧蓦然红了脸,表面上故作镇定地朝夏凌墨用手指比划着,想让他注意点别看自已了。
身为庶子郁歧本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场合,可惜不久前夏凌墨刚给他在郁府撑了次腰,导致几乎全家都知道他和夏凌墨关系匪浅了。因此今天郁礼仁才会突然想着把他带上。
夏凌墨看到郁歧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已才不会听他的。郁歧无奈,只能低下头,可心脏却砰砰直跳,嘴角也下意识勾起。
也就在这一片看似平静的氛围中,突然有位神色紧张的小太监匆匆跑到夏万季身边。
“陛下,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出事了!”
小太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下座的夏凌墨和夏云景等人听见了。
苏池荷斜睨了小太监一眼,明艳的脸上一闪而过一抹冷笑。
“砰——”
夏凌墨重重放下手里的酒杯,狭长的凤眸满是寒意地盯着那位小太监。
“你说,母妃出事了?”
在夏凌墨凌厉的视线中,小太监慌了神。他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是,是的,就在不久前,贵妇娘娘被人发现不在寝宫,然后宫女们就去找,结果,结果就……”
“就什么?说!”面对小太监的支支吾吾,夏万季不满地皱起眉。
顶着暴虐无常的三皇子的目光,小太监真是如芒在背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但是既然皇上就发话了,于是哆嗦着身子说:“被,被发现在冷宫中与他人幽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夏万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道:“岂有此理!”
夏凌墨脸上的表情先是空白一秒随后立刻紧紧皱起眉。他清楚他母妃性子随意,但是他也明白他母妃向来聪明,怎会在这种日子做出这种事,这其中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夏凌墨站起身来,“父皇,儿臣请求前去查看。”
夏万季冷哼一声,“朕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夏万季怒不可遏地起身的时候,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众人下意识被那声音吸引过去,然后就发现大皇子正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地撑着身子。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殿下?”绿菱跪在旁边神色焦急地问着,双手触碰到夏云景的脸却只感觉到一阵冰凉。
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绿菱的声音瞬间哽咽起来,“殿下,你不要吓我,不要吓奴婢啊,殿下!”
夏云景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阵阵耳鸣在耳边响起,他感到自已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是,毒。
在这紧要关头,夏云景迅速抓住旁边默语细瘦的手腕,咬着牙从喉咙中挤出字来,“语儿!不,要碰,那碗粥,里面,里面有——”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往前栽倒,绿菱眼疾手快把人揽进了怀中。
“景儿!”苏池荷一见夏云景出事便立刻不管不顾地从高台上扑到夏云景身边,在看见绿菱抱在怀中的夏云景瞬间脸色煞白,感觉呼吸都停了下来。
她反手一个巴掌扇在绿菱脸上。她狰狞着五官厉声尖叫:“你这贱婢,你是怎么服侍景儿的?是谁,谁干的?”
绿菱挨了一巴掌也不吭声,只是死死咬着下唇默默流泪。
腿还没迈一步的夏万季此刻脸都绿了,于是他招来侍卫喊道:“你们封锁整个宫殿,你们去后宫捉拿皇贵妃把她关在冷宫待朕之后好好审问!今日大皇子遇刺,任何人不得离开!”
“遵命!”侍卫分了两队人马,一队堵住大殿正门,一队匆匆离去。
夏凌墨心中虽担忧颜汐,虽然夏云景中毒生死不明于他而言是个好事,但若是他此时贸然离场会显得十分可疑。
在这种进退两难下,他下意识看向骚乱人群中的郁歧,却发现那人早已不在了原处。
这边,郁歧早在夏云景倒下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大事不妙,于是迅速赶到皇后身边。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苏池荷满脸警惕地盯着郁歧。
郁歧蹙着眉道:“皇后娘娘,我是大夫,请让我替大皇子殿下诊治吧,要是拖的太晚了我怕救不回来了。”
苏池荷听完后后眉头紧皱,但夏云景情况危急容不得他犹豫,于是她还是选择侧身让开一条路。
这时,夏万季也来到了苏池荷旁边,看见郁歧的那张脸后小小惊讶了一番。
“郁礼仁的庶子,若是你能治好大皇子,朕会赏赐你想要的。”夏万季严肃道。
“谢皇上,我一定尽力而为。”
郁歧赶忙蹲下,伸手搭上夏云景的脉搏,片刻后,他面色凝重地起来。
“此毒,我竟然从未见过……”郁歧下意识轻声说,他的眉头狠狠皱在一起看起来颇为棘手的样子。
“怎么了?景儿怎么了?”苏池荷立刻抓着郁歧的衣角急切地问。
“我从未见过这种毒,可以把人的脉象变得如此混乱。”郁歧脸色难看的说。
“那,我的景儿,还有救吗?”苏池荷眼巴巴地问着。
郁歧迟疑不决起来。即使他的空间中有着各式各样先进的药品,但是若是不知道毒的种类,即使是他也无计可施。
想到这,郁歧就懊恼起来,要是这里有血液分析仪,哪还会这么麻烦?
对于郁歧的犹豫,苏池荷和绿菱很显然都知道了他没说出口的话,脸色瞬间灰败起来。
就连因为他担心郁歧而跑过来的夏凌墨看见这一场景都不禁挑了挑眉,对给夏云景下毒的人产生了好奇。他是知道郁歧的本事的,没想到会有让他都没办法的毒,这实在是有意思。
苏池荷扑到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夏云景身上开始嚎啕大哭。绿菱的眼角,泪珠不断滚落。
此时此刻大殿静默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看着眼前悲惨的一幕,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戏的默语眸光动了动。
“陛下,草民有话要说!”
一片寂静被洪亮的声音打破,所有人齐齐望去,巴尔努突然站了出来来到了夏万季和苏池荷身边。
巴尔努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实不相瞒,不才草民不久前曾经得到过一瓶药,据说可解万毒,因此斗胆献上。”
夏万季眼睛一亮,“真有如此神奇的药?若能救下大皇子,朕必定重赏。”
巴尔努忙不迭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递上。
郁歧接过瓶子,仔细查看一番后,打开瓶盖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此时情况紧急,他顾不了许多,将药喂入夏云景口中。
片刻后,夏云景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苏池荷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然而,夏凌墨却眯起眼睛看着巴尔努,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巴尔努为何恰好有解药?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他转头看向一旁把人带来的安清屹,只见安清屹微微瞪大眼睛,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的样子。
郁歧站起身来向皇帝复命,“陛下,大皇子已无大碍,但仍需休息调养。”
夏万季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随后看到了跪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默语,微微一怔。
似有所感,默语抬起头,把那张和他母亲别无二致的脸暴露在夏万季的视线中。然后,他朝夏万季露出一抹纯真绚烂的笑容。
夏万季心中猛地一颤,似是想起些什么,于是问:“这药还有多少,不知这五皇子体内的余毒可否清理干净?”
巴尔努一愣,随后道:“可以。”
于是夏万季沉思片刻摆摆手,对郁歧道:“取一粒给五皇子,朕的儿子,不应该一直都是个傻子。”
郁歧依言走向默语,谁知道默语看见他朝他走过去,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直接躲到了绿菱背后。
“语儿不要吃药,不要,药苦,语儿不喜欢……”默语在绿菱身后小声嘀咕着。
郁歧见状为难地看着绿菱。
“我来吧,五皇子他……可能比较怕生。”
绿菱无奈地伸手接过郁歧手中的药瓶,随后取出一粒拿给默语。
她轻声哄到:“殿下莫怕,这药不苦的,很甜的,而且只有乖乖吃药,大殿下才会夸奖你哦。”
闻言,默语身体颤了颤,随后怯生生地看着绿菱手中的药丸,最终还是张开嘴吃了下去。
没过多久,默语闭了闭眼,原本懵懂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他愣愣地松开扶着绿菱肩膀的手,神色茫然地注视着四周。
“这里是,哪里?”
夏万季惊喜地走上前,“语儿,你可还记得父皇?”
默语眨了眨眼,缓缓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想必过不了多久有关五皇子清醒的传闻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看着突然清醒过来的默语,夏凌墨心中疑窦丛生,这一切转变太过突然。
他状似不经意间靠近巴尔努,端着一副好态度问:“你这药到底从何而来?”
见来人是三皇子,巴尔努一脸坦然,“偶然所得,实属大幸。”
郁歧则一直在观察默语,他有一种直觉,这个突然恢复清醒的五皇子很不对劲。
夏万季则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也许是出于忽视了十多年的愧疚,他直接对身边的太监安排道:“待五皇子回去后,把月霖宫收拾一番,从今以后那就是五皇子的寝宫了。”
然后,他又看向众人说:“今日之事,朕必要彻查,因此委屈各位在皇宫中多待一会,待各位证明清白后朕自会送你们回去。”
夏万季手一挥,无数侍卫涌入。
“各位大人,请吧,咱家会照看好各位的家眷的。”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指挥着所有人去偏殿等待审查。
人头攒动中,安清屹看着默语的背影,眼中一片茫然。
殿下,您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此情此景,默语睁着眼睛茫然失措地问:“父皇,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还有大皇兄,发生什么了?”
面对默语的迷茫,夏万季疲惫地挥了下手,“皇后,解释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正好,顺道送景儿回宫好好休息吧。”
“是,陛下。”苏池荷难得安分起来。
“至于你,夏凌墨,跟朕过来。”夏万季目光一凛看着夏凌墨说。
夏凌墨知道自已躲不过去,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已清楚了。
郁歧有些担忧地悄悄看着夏凌墨,他回以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他就跟着夏万季一起离开了大殿。
“娘娘,我们回去吧,殿下需要好好休息。”绿菱小声建议着,不过她的视线却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默语身上,也不知道是出于警惕还是疑虑。
“好。”苏池荷长叹一声,像是疲惫至极。
随后,她唤宫女扶着自已,而绿菱则把夏云景安置在轮椅上,甚至为了他躺的舒服些还垫上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默语装作一副完全搞不清情况的样子,跟着两人离开了大殿。
临走前,默语悄悄给了巴尔努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去找安清屹。
巴尔努点点头表示自已知道了。
一路上,所有人都寂静无言。
〖宿主,需要我出去帮你看看夏凌墨那边的情况吗?〗049出来冒泡。
面对049的提议,默语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于是在长廊的一处拐角,默语脚步微微一顿,一只通体发白的猫儿悄然出现在旁边的石柱上。
白猫伸了个懒腰,随即轻盈地跃上房梁朝几人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