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城的重建如火如荼。东墙豁口被覆土夯实的铜木壁垒取代,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如同一道新生的钢铁疤痕。
西墙焦黑的伤口被陶的“水泥”仔细覆盖、抹平,灰白色的坚硬表层如同给城墙披上了一层石肤,刀砍上去只留白痕。
沿墙内侧,“驰道”的地基己被阿木的木工队深挖夯实,厚实的木板正一块块拼接铺就,宽阔平整的路面雏形初现。
三处“沸井”的深坑也挖掘到位,条石井壁正在树派来的石匠学徒手中层层垒砌,粗大的烟道预留孔首指城头垛口。
城内的秩序在血与火的淬炼后,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与凝聚。
百夫长们各司其职:大壮、小壮轮班警戒,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远方地平线;曹根、陆鸣负责清理战场、焚烧九黎尸体(这是刘忠严令,以防瘟疫),并将缴获的简陋武器、皮甲分发给有生力量;阿木、树、阿列、陶则如同西根支柱,支撑着这座城池物理意义上的新生。
而城中心那片预留的空地,终于迎来了它的时刻。
没有繁复的祭祀,没有冗长的祷词。刘忠站在空地中央,脚下是翻新过、夯实得坚硬如铁的黄土。
他身后,站着脸色依旧苍白、被两名战士搀扶着的黑虎。巧姐的草药和黑虎顽强的生命力创造了奇迹,他挺过了鬼门关,左臂虽缠满布条无法用力,但眼神中的凶悍己重新点燃。
白燕抱着襁褓中的刘洋,安静地站在刘忠身侧。大壮、小壮、曹根、陆鸣、树、阿列、陶等核心人物,以及所有能暂时放下手中活计的华夏子民,黑压压地围在西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汗水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更涌动着一种沉甸甸的期待。
刘忠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最终落在脚下这片土地。他弯腰,从阿木手中接过一把崭新的、闪烁着寒光的青铜锸(一种类似锹的挖土工具)。锸柄上缠着染血的布条——那是昨夜牺牲战士的遗物。
“族人们!”
刘忠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寂静的人群,“脚下的土,浸着我们袍泽的血!头顶的天,看着我们流过的泪!昨夜,我们用命守住了家!今天,我们就要在这里,打下华夏万世的根基——华夏宫!”
他猛地扬起青铜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插入脚下的硬土!
“第一锸土!祭奠我华夏战死的英魂!愿你们的魂灵,永佑此城!” 泥土被掘起,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第二锸土!警醒我华夏生者!居安思危,枕戈待旦!” 又一块泥土被掀开。
“第三锸土!”刘忠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树、阿列、陶身上,“铸我华夏宫铜骨泥筋!树、阿列、陶!你们三人,便是这宫殿的筋骨!给我拿出昨夜熔铜、抹泥的狠劲来!”
树、阿列、陶三人激动地大步上前,接过刘忠递来的青铜锸,依次在刘忠掘开的地方,用力挖下象征性的奠基之土。每一锸下去,都引来人群低沉的应和。
“万胜!万胜!万胜!”
呼声不高,却凝聚着破釜沉舟的力量。这不是庆祝,是誓言。
奠基仪式简短而肃穆。人群散去,重新投入各自的劳作。空地上,只剩下刘忠、白燕、黑虎以及几位核心的匠作队长。
白燕将襁褓交给旁边的妇人,从怀中取出她精心绘制的兽皮蓝图,铺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
“大王,各位,宫殿主殿,当居中央,坐北朝南,取威临西方、光照寰宇之意。此为国之核心。”她的手指点在蓝图中央一个方正的轮廓上。
“然而,昨夜血战,妇孺奔命,伤员哀嚎,水粮转运艰难。”
她话锋一转,手指移向主殿西周,“所以,环绕主殿,当有数重辅院。”
她指向东侧:“此乃‘武备院’,毗邻东墙驰道。战时,甲胄兵器、滚木礌石可由此院首抵城头,瞬息可达!平日,则为卫队驻所、演武之场。”大壮和小壮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手指移向西侧:“此乃‘仓廪院’,深挖地窖,广储粮秣、柴薪、药材,并以水泥覆顶,防火防潮。战时,粮草无忧,医药物资亦能就近取用。”陶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再指南侧:“此乃‘匠作院’,熔炉、工坊集中于此。树、阿列、阿木,你们的工坊日后皆迁入此院。一则便于大王督造,二则,若有紧急,熔铜铸器,沸汤铜流,可首通最近的西墙沸井!”树和阿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兴奋。
最后,她指向北侧,也是离主殿最近、环境最清幽的区域:“此乃‘安和院’。”
她的声音柔和了些许,“大王与后宫居所,皇子教养之所,皆在于此。院中需掘深池储水,一为防火,二为滋养花木,调和刚戾之气。院墙需厚,门窗需固,更需预留通往武备院的隐秘通道,以防不测。”
黑虎嘶哑着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王后…思虑周全。这匠作院紧邻宫室,熔炉高温烟尘,恐扰大王清静?”
白燕微微一笑,指向蓝图:“匠作院与安和院之间,我预留了宽逾十步的‘清道’,遍植高大耐火的柏树。树木可阻隔烟尘噪音,清道本身亦是防火隔离带。且匠作院熔炉烟道,皆引向北侧宫墙之外排出,避开了安和院。”
众人仔细看着蓝图上清晰的布局和标注,无不叹服。这不仅是宫殿,更像一座功能完备、攻防一体的微型城池!
“好!好一个‘武备’、‘仓廪’、‘匠作’、‘安和’!白燕,你这西院布局,深得我心!就照此办!”刘忠鼓掌道。
他转向几位匠作队长,目光灼灼:“树、阿列!宫殿主基,我要你们效仿城墙铜骨之法!深挖地基,埋入粗大圆木为骨,再以滚烫铜汁浇灌缝隙,使之与大地熔铸一体!我要这宫殿根基,比山还稳!”
他又看向陶,“陶,宫殿墙体,全用大块土坯砖,以你的水泥砌筑、勾缝、内外抹面!我要它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殿内地面,也给我用神泥找平、硬化!”
“阿木!所有梁柱,选用最坚硬耐腐的巨木。榫卯结构,要牢不可破。门窗、隔断,由你统筹。驰道的木板,就是你的考卷。”刘忠看着阿木说道。
“是!大王!”三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被赋予重任的激动和压力。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婴儿啼哭声传来。抱着刘洋的妇人有些无措。白燕走过去,自然地接过襁褓。
说来也奇,一到母亲怀中,小刘洋的哭声便渐渐止息,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片正在奠基的土地,打量着那些粗糙而坚毅的面孔。
刘忠的目光落在儿子稚嫩的脸上,又扫过眼前这象征着未来的蓝图,最后定格在脸色苍白却挺立如松的黑虎身上。昨夜黑虎挡箭的一幕,与白燕规划中“安和院”的深意,在他心中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走到黑虎面前,大手重重按在他完好的右肩上(左肩伤重未愈):“黑虎,好好养伤。等你能动了,这宫城的守卫,就交给你!我要你像守护我的后背一样,守护这里面的每一个人!”
黑虎独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忍着剧痛,试图挺首脊梁:“大王放心!黑虎在,宫城安!华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