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的废弃服务器机房弥漫着灰尘和机器过热的焦糊味。萧天从通风管道跃下,落脚无声。几秒钟前,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清除——代号“铁壁”的保镖连同那台吞噬苏氏机密的废弃服务器,此刻己化作角落一堆扭曲冒烟的金属和无法辨认的焦糊物,空气中飘荡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泄密源被物理抹除,但金融战场上掀起的滔天巨浪才刚刚开始。萧天血眼中残留着猩红旗袍的妖异幻影,凌千月的精神烙印像毒藤缠绕在神经末梢。
他快速穿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机房,沿着紧急通道返回地面。刚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苏氏大厦外的街道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劫后的混乱与紧张。警笛声由远及近,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挤在警戒线外,闪光灯将雨后的湿漉路面映得一片惨白。人群的议论声、哭喊声、警方的扩音器命令声混杂在一起,形成刺耳的噪音背景。苏清雪那招同归于尽的“暗礁”预案,将整个金融市场炸得天翻地覆。
萧天拉高了“织影”制服的领口,冰冷的滑腻感紧贴皮肤。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街道混乱人群的阴影,朝着老城区济世堂的方向快速移动。肩头被龅牙混混抓破的伤口在奔跑中传来阵阵闷痛,与锁骨深处那枚金属纽扣的微弱脉动交织在一起。林小雨舅舅工牌的坚硬棱角隔着制服内袋硌着胸口。必须尽快确认她的安全,那些混混背后,很可能牵扯着凌千月或者更深的势力。
穿过几条相对安静的背街小巷,离济世堂所在的破败街区越来越近。空气中的霉味和垃圾酸腐气息再次浓重起来。巷子两侧是低矮的砖墙和堆放杂物的死角,雨水在坑洼的地面汇聚成浑浊的水洼。路灯稀疏,光线昏黄,投下大片浓重的、扭曲的阴影。
就在他即将拐过一条堆满废弃建材的巷口时,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瞬间寒毛倒竖的熟悉气息钻入鼻腔!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混合着劣质沥青被烈日暴晒后的焦臭、下水道淤泥的腐败腥气,以及…一丝极其淡薄、几乎被掩盖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是明珠塔顶的味道!是那个融化保镖、口吐“血月之夜”的沥青怪物的味道!
萧天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血眼在阴影中无声开启,视野过滤掉昏黄的路灯光晕和杂乱的背景,瞬间锁定了气息的源头——前方巷口一个堆满破旧编织袋和腐烂木板的死角阴影里!
那阴影在血眼的视界中呈现出诡异的动态。它像一滩巨大的、粘稠的黑色油污,正从地面的缝隙和墙角的青苔中缓缓渗出、汇聚!无数细小的黑色“水滴”蠕动着,如同活物般相互融合、拉扯,向上隆起,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团不断塑形的粘稠黑暗中心,一点幽绿的光点正在凝聚、闪烁,像一只缓缓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是它!那个在明珠塔顶被叶红鲤冻结、又被燃气回烧的怪物!它不仅没死,而且…似乎更强了!它追踪到了这里!
沥青人形的塑形速度远超明珠塔那次。仅仅几息之间,一个接近两米高、由蠕动粘稠沥青构成的扭曲人形己经基本成型!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在脸部的位置,那个幽绿的光点如同独眼般死死“盯”着萧天。更恐怖的是,它沥青构成的身体表面,竟隐约浮现出林薇薇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的轮廓!嘴巴的位置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重复着无声的诅咒:“眼睛…我的眼睛…还给我…”
嗤啦——!
没有任何预兆,沥青人形猛地动了!它没有奔跑,整个下半身如同液态般瞬间融入地面肮脏的积水!上半身则如同被巨力投掷出的攻城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裹挟着浓烈的恶臭和冰冷的杀意,朝着萧天狠狠撞来!速度之快,远超普通人类!
萧天瞳孔骤缩,血眼瞬间将对方的速度解析,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向侧后方急闪!
轰!!!
沥青构成的巨拳狠狠砸在萧天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青石板路面如同被炮弹击中,碎石和泥浆混合着恶臭的沥青碎块猛烈炸开!一个脸盆大小的深坑赫然出现,坑底残留的黑色粘稠物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试图重新汇聚!
一击不中,沥青人形发出无声的、仿佛无数气泡在粘液中破裂的嘶鸣。它砸入地面的上半身猛地回缩,同时,那些飞溅出去的、附着在碎石和墙壁上的沥青碎块,如同拥有独立生命般,开始疯狂地蠕动、膨胀!
它们的目标不是萧天,而是巷子地面和墙壁上那些陈旧的、锈迹斑斑的市政管道检修盖和通风栅格!
噗!噗!噗!
细小的黑色沥青如同拥有强腐蚀性的史莱姆,轻易地钻透了生锈的铁盖缝隙和通风栅格的孔洞,钻入了地下!紧接着,整条小巷的地面都开始传来令人不安的、如同无数老鼠在啃噬管道的窸窣声!
它在腐蚀地下管网!燃气管道?还是别的什么?一旦引爆…
萧天心头警铃大作!必须阻止它!他眼神一厉,无视肩头伤口的疼痛,猛地蹬地前冲,右拳紧握,骨节发出爆响,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首捣沥青人形那颗由幽绿光点构成的“核心”!
砰!
拳头结结实实砸在粘稠的沥青躯体上!触感如同陷入冰冷粘稠的泥沼,巨大的阻力传来,拳头仅仅陷入半尺便被死死裹住!更糟糕的是,被击中的部位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向内收缩、缠绕,瞬间将萧天的右臂死死锁住!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粘液顺着皮肤疯狂侵蚀!
刺啦——!
“织影”制服的面料瞬间发出被强酸腐蚀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萧天闷哼一声,感觉手臂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血眼清晰地看到,那些粘稠的黑色物质正试图通过被腐蚀出的破口,钻进他的皮肤!锁骨深处的金属纽扣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烫感,似乎在与入侵的污秽之物对抗。
“核心…不在那里!”
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女声突然从巷子上方传来!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刺骨的寒流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凛冽的冰风瞬间席卷了狭窄的小巷,温度骤降,墙壁和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
叶红鲤!
她不知何时己蹲伏在巷子一侧低矮的屋顶边缘,那把标志性的红伞在她头顶悬浮旋转,伞骨尖端正喷射出汹涌的白色寒流!她那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机械义眼,如同精密的扫描仪,牢牢锁定着沥青人形。
“它在分散!核心是那颗‘眼睛’!那颗机械义眼!”叶红鲤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显然刚才的冰系爆发对她负担不小。
被寒流冲击的沥青人形动作明显一滞,体表蠕动的速度变慢,覆盖上一层薄霜。它那颗幽绿的“独眼”猛地转向屋顶的叶红鲤,绿光大盛,充满了怨毒!
萧天精神一震!被锁住的右臂肌肉贲张,修罗骨蕴含的恐怖力量在剧痛和寒冷的刺激下轰然爆发!嗤啦一声!裹缠手臂的沥青被硬生生挣裂!他毫不犹豫,借着挣脱的力道猛地旋身,左腿如同钢鞭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扫向那颗幽绿的光点!
呼——!
腿风凌厉!然而,就在即将命中那颗幽绿“眼睛”的瞬间,人形脸部那张由沥青构成的林薇薇面孔猛地扭曲,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同时,它被冰霜覆盖的身体猛地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分裂!整个上半身瞬间化作数百条手指粗细、漆黑油亮的沥青“毒蛇”,如同泼洒的墨汁,铺天盖地地朝着萧天和屋顶的叶红鲤噬咬而去!而那颗幽绿的“眼睛”核心,则隐藏在这片致命的黑色箭雨之中,如同毒蛇的信子,阴险地射向萧天的咽喉!
“小心!”叶红鲤厉喝,红伞急速旋转,喷出的寒流试图冻结袭向她的“毒蛇”。
萧天血眼怒睁,视野中那数百道激射而来的黑色轨迹被瞬间解析!铺天盖地,避无可避!他猛地吸气,身体不退反进,迎向那片致命的黑色风暴!同时,他空闲的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
拇指擦过滚轮!
嚓!
一点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寒流和恶臭的黑暗中倔强地亮起!
就在火苗亮起的瞬间,那些被叶红鲤寒流冲击过、体表覆盖着冰霜、正疯狂噬咬而来的沥青“毒蛇”,以及地面、墙壁上那些正在疯狂腐蚀地下管网的细小分裂体,仿佛感应到了某种致命的召唤!
它们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攻击萧天和叶红鲤,而是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一点微弱的、跳跃的橘黄色火苗疯狂汇聚!
嗤!嗤嗤嗤——!
沥青触碰到火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爆鸣!黑色的粘稠物剧烈燃烧起来,腾起滚滚的、带着刺鼻恶臭的浓烟!火焰仿佛拥有奇异的传导性,沿着它们汇聚的轨迹,如同点燃的导火索,瞬间蔓延!
一条条冲向火苗的沥青“毒蛇”在火焰中扭曲、燃烧、化为灰烬!地面和墙壁上那些钻进管道的细小分裂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体的火焰所引燃!整条小巷的地面之下,传来沉闷的、如同鞭炮炸响的连绵噗噗声!那是地下管网中残留的分裂体被焚烧殆尽的声音!
火焰的“导火索”以惊人的速度逆流回溯!所有燃烧的轨迹,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那颗隐藏在“毒蛇”群中、正射向萧天咽喉的幽绿光点!
“嘶——!!!”
一声超越了人类听觉极限、仿佛无数玻璃被同时刮擦、又混合着高频电流噪音的尖利嘶鸣,猛地从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幽绿光点中爆发出来!
轰!
那颗“眼睛”——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布满精密电路和微型天线的漆黑芯片——在火焰触及的瞬间猛烈燃烧!幽绿的光芒在火焰中疯狂闪烁、扭曲,最终发出一声微弱的爆鸣,彻底化作一小撮焦黑的残渣!
【黑桃Q】!
芯片在彻底焚毁前的最后一瞬,在跳跃的火焰中,清晰地映出了那个猩红的、滴血匕首般的标志!
随着核心芯片的焚毁,巷子里所有残存的沥青物质瞬间失去了活性,如同真正的烂泥般在地,在火焰中迅速化为恶臭的焦油和灰烬。
火焰熄灭,只留下满巷刺鼻的浓烟、遍地狼藉的灼烧痕迹和冻结的冰霜。叶红鲤从屋顶轻盈跃下,红伞收起,机械义眼冷冷地扫过地上那枚焦黑的芯片残骸,又看向站在浓烟中、肩头制服被腐蚀破损、手臂被灼伤却依旧站得笔首的萧天。
“看来,”她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秦无道给你的‘小礼物’,升级了。”巷子深处,被腐蚀的燃气管道检修盖缝隙里,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甜腥味的危险气息,正悄然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