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的目光如刀,在昏迷的柳菲、那扇死寂却威压如山的“镇狱”青铜巨门、以及岩壁上那个不断坍缩、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幽暗漩涡之间反复切割。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牵扯着被反震之力重创的内腑,剧痛尖锐地提醒着他刚才那近乎粉身碎骨的凶险。
“咳咳…”又是一口淤血呛出喉咙,带着脏腑受创的腥甜。他挣扎着,将柳菲小心挪到远离岩浆池和空间裂隙的一块相对平坦、温度稍低的巨岩之后。指尖探入怀中,触到仅剩的两粒“凝元散”瓷瓶。这原本是为冲击更高境界准备的,此刻却毫不犹豫地倒出一粒,撬开柳菲紧闭的牙关,用元力小心化开药力,助其吞咽下去。凝元散的温和药力迅速护住她受创的心脉,眉心那片刺目的红肿也略微消退,呼吸渐渐平稳悠长。
做完这一切,林焰才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玄尘凝重的声音在他脑海回荡:
“那道空间裂隙,是被‘镇狱’门禁制反震之力硬生生撕开的!极不稳定!看那边缘不断崩解的银色裂痕,那是空间本源在自我弥合!这裂隙…存在不了太久!”
林焰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那片扭曲的区域。幽暗的漩涡无声旋转,如同通往虚无的巨口,边缘处细碎的银灰色空间碎片如同砂砾般簌簌剥落、湮灭,每一次剥落都让那漩涡的边缘模糊一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渴望,却在这毁灭的景象中疯狂滋生。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有多久?”林焰的声音嘶哑干涩。
玄尘沉默片刻,似在全力感知那混乱的空间波动:“最多…七日!七日内,这裂隙的空间结构尚能勉强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泡影’,其内时间流速,老夫感知…大约是外界的十倍!但七日后,空间本源之力必然彻底崩溃湮灭!届时若未能脱身…”他声音沉了下去,“将被彻底卷入时空乱流,万劫不复!”
十倍时间!林焰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擂动!外面一天,里面便是十天!这意味着,他若能在裂隙中支撑七日,便相当于拥有了七十天的缓冲期!七十天,足以让他初步恢复因毒火炼骨而亏空的精血,稳固刚刚突破的元徒境界,甚至…更进一步!
机遇,裹挟着致命的死亡气息,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里面的空间乱流…”林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凶险万分!”玄尘斩钉截铁,“那裂隙本就是被蛮力撕开,内部充斥着狂暴的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即便在时间泡影的‘稳定期’,也绝非坦途!你的身体…刚刚经历过毒火炼骨,又被‘镇狱’门反震重创,筋骨虽得淬炼强韧了几分,但内腑空虚,元力散乱…进去,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西个字,冰冷沉重。
林焰缓缓闭上眼。演武场上刺耳的嘲笑、林峰那戏谑轻蔑的嘴脸、南宫雪冰冷转身的背影、父亲眼中深藏的痛楚…如同烧红的烙铁,一幅幅灼烫着他的灵魂。没有实力,连狗屁都不是!这道理,他三年前就用血泪刻进了骨髓!
再睁开眼时,那暗红色的瞳孔深处,所有犹豫、恐惧都己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决绝。他扶着岩壁,一寸一寸,艰难地站首了身体。破损黑袍下,那些焦黑与暗红交织的伤痕,此刻仿佛燃烧起无形的火焰。
“走!”一个字,从染血的齿缝中迸出,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
不再看昏迷的柳菲一眼,不再看那镇压万古的青铜巨门。林焰的目光,如同钉子般楔入那片幽暗坍缩的漩涡。他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元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凝练的暗红色光膜,勉强护住要害。毒火炼骨后的筋骨在重压下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是新生的坚韧在对抗毁灭。
一步,踏出!
并非冲向漩涡,而是骤然加速,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然,狠狠撞向那片布满蛛网状银色裂痕的幽蓝晶壁!
“嗤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撕裂厚重布帛的诡异声响!林焰的身体在接触那扭曲晶壁的瞬间,并未被阻挡,反而像是撞入了一片粘稠冰冷的胶质!一股无法抗拒、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骤然降临,死死攫住了他!
“呃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不是来自血肉的撕裂,而是源自空间层面的切割与扭曲!无数道无形无质、却比世间最锋利的刀刃更可怕的空间碎片,如同亿万细小的毒虫,疯狂地撕扯、切割着他的皮肤、肌肉、骨骼!体表那层稀薄的元力护膜,仅仅支撑了不到半息,便发出哀鸣,寸寸碎裂!
“噗嗤!”血雾瞬间从他身体各处爆开!毒火淬炼后坚韧的皮肤被轻易割开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刚刚涌出,便被周围混乱的空间力量瞬间蒸发成细小的血沫!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硬生生扭断、扯碎!
更可怕的是那股作用于???魂的撕扯感!意识仿佛要被从身体里硬生生抽离,投入无尽的混乱漩涡,视野中只剩下疯狂旋转、光怪陆离的扭曲色块和一道道稍纵即逝、却足以致命的幽暗空间裂缝!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固守心神!运转《九转焚元诀》!护住心脉!”玄尘的厉喝如同惊雷,在林焰即将崩溃的意识中炸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带来的混乱!林焰猛地咬碎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体内残存的元力,按照《九转焚元诀》那艰涩狂暴的路线,不顾一切地疯狂运转起来!暗红色的元力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死死护住心脉、丹田和头颅要害!
身体依旧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酷刑,但一股新生的、源自毒火炼骨后骨骼深处的灼热力量,开始被这毁灭性的压力强行压榨出来!焦黑的伤口边缘,暗红色的肉芽在空间乱流的肆虐下,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顽强地蠕动、试图弥合!每一次撕裂,都仿佛在将毒火炼骨的成果更深地锻打进骨髓!
就在他意识模糊、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轰!”
身体猛地一轻!那粘稠冰冷、撕心裂肺的胶质感骤然消失!仿佛从一个窒息的水底猛地冲破水面!
林焰重重摔落在地。预想中坚硬岩石的撞击并未传来,身下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弹性的触感,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皮革。周身那恐怖的空间切割力也瞬间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残留的空间能量如同细小的电蛇,在伤口处窜动。
他艰难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无法用常理形容的诡异空间。
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缓慢流淌的、如同熔融琉璃般的暗金色光芒。这光芒构成了空间的主体,如同凝固的液体,散发着恒定而温暖的热度,照亮了这片虚无。空间并不大,像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卵形气泡,首径约莫百丈。气泡的“壁”,便是那片流淌的暗金色“光液”,壁外,是翻滚沸腾、如同混沌风暴般的灰黑色空间乱流!无数狂暴的银灰色空间裂缝在“壁”外疯狂闪烁、湮灭,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空间气泡微微震颤,发出沉闷的嗡鸣。
这里,便是被“镇狱”门反震之力撕裂后,由空间本源和某种奇异能量暂时形成的“时间泡影”。十倍流速的庇护所,亦是风暴眼中摇摇欲坠的孤岛。
空气灼热而滞涩,弥漫着一股硫磺与空间风暴残留的、带着金属锈蚀般的奇异气味。元气的浓度稀薄得可怜,远不如外界。但林焰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厚重的力量充斥在每一寸空间——那是被压缩、被扭曲的时间之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沉重的时间砂砾灌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滞涩感。
“噗!”林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各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他低头看去,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如同一个被打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血人。然而,在那狰狞的伤口深处,被空间乱流反复切割撕裂的筋骨,却隐隐透出一种暗沉内敛的金属光泽,比进入前更加坚韧!毒火炼骨的潜力,竟在这毁灭性的空间穿越中被进一步压榨、淬炼!
“撑住!小子!运转功法!此地时间流速异常,恢复速度亦会加快!抓紧每一息!”玄尘的声音带着急促,显然也在全力感知这片奇异空间。
林焰眼神一厉,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烈的痛楚。他盘膝坐下,不顾身下沾染的血污,双手艰难地结出《九转焚元诀》的起手印诀。
功法艰难运转。稀薄的元气被强行吸纳,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濒临干涸的河床。每一次周天循环,都伴随着筋骨剧烈的刺痛和脏腑的抽痛,但伤口处那暗红色的肉芽,蠕动的速度似乎真的快了一丝!时间,在这里变成了最珍贵的疗伤圣药!
就在他心神沉入运转,全力对抗伤势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空间气泡的震颤嗡鸣掩盖的轻响,从他右手无名指上传来。
那枚古朴的黑色戒指,在接触到这片充斥着扭曲时间之力的空间后,表面那些原本沉寂的、玄奥模糊的暗纹,竟然再次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明灭起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感,透过皮肤传来。
更令人惊异的是,戒面上,之前被毒火炼骨时悄然浮现、又一闪而逝的那道诡异“血色云纹”,此刻竟再次浮现!它不再隐没,而是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地在戒面上游弋!血色纹路之中,似乎还夹杂着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分辨的…暗金色光点?如同吸收了这片空间流淌的暗金光泽!
玄尘惊疑不定的意念波动传来:“这戒指…竟在汲取此地的时间之力?!”
林焰心神剧震,还未来得及细想,异变再生!
只见那缓缓流淌的暗金色空间“壁”上,一点极其微小的、比尘埃还要细碎的青铜色微粒,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吸引,竟脱离了空间壁的束缚,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穿透了那流淌的暗金光芒,悄无声息地…飘向了林焰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正闪烁着血色云纹的古朴戒指!
青铜微粒与戒指接触的刹那——
“叮…”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极其清脆悠远的轻鸣响起。
戒指表面的血色云纹骤然一亮!那细微的青铜微粒,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消失不见,被戒指…吞噬了!吞噬的瞬间,戒指散发出的那股温热感,似乎微不可察地…凝实了一丝?戒面暗纹的流转,也仿佛顺畅了极其微弱的一缕。
林焰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自己的戒指,又抬头望向那片流淌的暗金色空间之壁。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这枚母亲遗留的神秘戒指…不仅能吸收毒火之力…竟还能吞噬与“镇狱”青铜门同源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