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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副局长声音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真慌了：
“顾老板，陈万山那老狐狸，眼睛毒得很！
他席间话里话外都在套我的话，问你们‘先锋食品’的白糖、香料是哪儿来的，
进价多少，甚至还问我认不认识你和霍凛……我、我差点就露馅了！”
他猛地灌了一口水，水珠顺着嘴角淌下，也顾不上擦。
顾盼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慌什么？他怀疑，是迟早的事。
现在主动找你，说明他还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她顿了顿，看向钱副局长，“这也是个机会。”
“机、机会？”钱副局长愣住了，这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是机会？
“对，机会。”顾盼眼神沉静，
“他既然想知道，我们就让他‘知道’一些。
从明天起，你在他面前，表现得再贪婪一点，再摇摆不定一点。
让他觉得，你是个见钱眼开，可以被他轻易拿捏的软柿子。”
钱副局长张了张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他很快会派人来找我。”
顾盼笃定地说，“到时候，你只管看戏。”
两天后，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停在了“先锋食品”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西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笔挺的毛料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神情倨傲。
“哪位是顾盼顾老板？”
男人走进店里，目光快速扫视一圈，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我就是。”顾盼从后厨出来，擦了擦手，脸上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和气笑容，
“这位老板贵姓？来点什么？”
“免贵姓刘，刘光明。陈氏企业的经理。”
刘经理扬了扬下巴，首接亮出身份，仿佛这几个字本身就带着千钧分量，
“顾老板，我们陈总想跟你谈谈合作。
你的‘先锋食品’，我们陈总有兴趣。”
他顿了顿，补充道，“整体收购。”
收购？
店里帮忙的霍凛闻言，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目光冷冽地投向刘经理。
顾盼却像是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压迫感，依旧笑吟吟：
“刘经理太看得起我们这小本生意了。
‘先锋食品’刚开张没多久，还在勉强糊口，哪入得了陈总的法眼。”
“顾老板谦虚了。”
刘经理皮笑肉不笑，“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先锋食品’能在这么短时间做起来，
还抢了不少老字号的生意，没点门路是不可能的。
我们陈总爱才，也惜才。
跟着陈家，总比你们自己单打独斗强得多。
价钱方面，陈总说了，好商量。”
“刘经理，我们这小店，做的就是街坊生意，薄利多销，靠的是口味和回头客。”
顾盼不紧不慢地泡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刘经理，一杯放在霍凛手边，动作从容，
“至于门路，无非就是钱局长看我们年轻人创业不易，
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给了些关照。这县城里，谁还没几个朋友亲戚？”
刘经理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眼神锐利地盯着顾盼：
“顾老板，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我们陈总在县城经营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你们的货源成本，低得有些不正常。
钱副局长……呵呵，他能帮你们到这个地步，怕是你们许了他不少好处吧？”
顾盼笑了，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刘经理，做生意，和气生财。
陈总家大业大，我们‘先锋食品’不过是池塘里的小鱼小虾，不值得陈总如此费心。
如果陈总真觉得我们碍眼，我们挪个地方就是。”
“挪地方？”刘经理冷笑一声，
“顾老板，你以为县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
“据我所知，你们的卤味配方很独特。陈总对这个配方，很感兴趣。”
这才是真正的来意。
前面说的收购，不过是幌子。
顾盼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却依旧平静：
“刘经理，配方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概不外传。
至于‘先锋食品’，我们暂时还没有出售的打算。”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顾盼忽然话锋一转，像是无意间提起：
“说起来，最近城东的‘宏发贸易’动作不小啊，
听说他们搭上了省里供销社的路子，准备搞一批进口压缩饼干，专供几个大厂矿的福利。
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利润可不小。”
刘经理眉头一挑，这事他知道，是陈家目前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之一。
“可惜啊，”顾盼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刘经理一眼，
“听说‘宏发贸易’为了拿下这批货，给省里供销社某个科长送了一份厚礼，
结果送礼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耽误了时间。
现在，那科长正不高兴呢，‘宏发’那边急得焦头烂额。”
刘经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这件事，他确实负责跟进，也知道“宏发”在争取。
但他不知道送礼车抛锚这种细节！
这消息若是真的，那“宏发”这次肯定要吃大亏！
而负责盯梢“宏发”动向的，正是他手下的人，如果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遗漏了……
他看向顾盼的眼神，从最初的轻蔑和审视，变成了惊疑和凝重。
这个年轻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怎么会知道这种连陈万山都未必清楚的内幕消息？
顾盼仿佛没看到他神色的变化，继续慢悠悠地说：
“刘经理，这年头，信息就是金钱。
有时候，一条不起眼的消息，就能决定一笔大生意的成败。
我们做小本买卖的，消息自然没有陈总灵通，但也总能听到些风言风语。”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深意，“如果陈总对这些‘风言风语’感兴趣，我们倒是很乐意分享。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刘经理沉默了。
他端起茶杯，这次是真的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却压不住他心头的震动。
他原以为是来敲山震虎，没想到反被对方将了一军。
“顾老板，”刘经理放下茶杯，语气客气了不少，
“你的话，我会如实转告陈总。
至于合作方式，我想，我们可以再商议。”
“随时恭候。”顾盼依旧笑得和气。
刘经理走后，霍凛看向顾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
顾盼端起他的茶杯，将里面的冷茶倒掉，重新续上热水：
“鱼上钩了，但这条鱼太大，得慢慢遛。”
刘经理回去后，将与顾盼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向陈万山作了汇报，
尤其强调了顾盼透露的关于“宏发贸易”的消息，以及她最后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陈万山听完，捻着手里的核桃，沉默了许久。
这个顾盼，比他想象中更不简单。
她不仅有能力搞到低价物资，似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情报来源。
是敌是友，尚难判断。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陈万山沉吟道，
“她既然想卖消息，那就让她卖。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你告诉她，只要消息准确，钱不是问题。另外，查查她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陈万山暂时按下了吞并“先锋食品”的心思，决定先利用顾盼所谓的“情报网”。
他自认老谋深算，不信拿捏不住一个年轻女人。
他却不知道，这张看似为他提供便利的“情报网”，本身就是顾盼为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几天后，在一次与刘经理的“情报交换”中，顾盼“无意间”又透露了一个消息。
“听说陈总当年手下有个很得力的会计，姓王，后来因为贪污了一大笔钱被开除了，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顾盼状似闲聊地提起。
刘经理一愣，点头道：“确有此事。那个王会计，卷走了公司一大笔货款，
陈总当年气得不轻，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可惜啊，那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顾盼笑了笑，没再多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