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流淌过江枝的锁骨,在肌肤上漾开泠泠水色。
她睁开眼时,氧气面罩内壁凝结的雾珠正沿着透明管道滑落,宛如融化的雪泪。
谢疏寒伏在床边,冷白的手指深陷进被褥褶皱,仿佛攥着即将消散的月光。
晨光描摹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睫毛在眼下投下青灰的倦影,如同垂死的蝶栖在雪地。
他惊醒的刹那,江枝正凝视着输液管里坠落的药液。
淡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下蜿蜒,随着药滴轻颤,像冰层下濒死的溪流。
"小乖..."谢疏寒的指尖悬在她颊侧,却不敢触碰那易碎的瓷白,"疼就捏哥哥的手。"
江枝的目光涣散在虚空里,阳光穿过她松散的乌发,发梢在雪色枕上铺开破碎的墨痕。
宽大病号服滑落肩头,露出伶仃的锁骨,凹陷处盛着一点颤动的光斑,仿佛稍重的呼吸就会惊散。
"江同学看这里。"伪装医生的心理师举起钢笔。
江枝的瞳孔缓缓聚焦,长睫如沾露的鸦羽轻颤。
她伸出挂着留置针的手,青紫淤痕在霜雪般的腕间绽开诡艳的花。
指尖将触未触时突然蜷缩,像被火灼的蜗牛缩回躯壳。
走廊灯光下,平板电脑显示着残酷镜像:
校园监控里,她蜷在礼堂最后一排,水晶吊灯的光瀑中,单薄身影像被遗忘的纸偶
午餐食堂,她将奶油蘑菇汤推给流浪猫,自己啃食冰冷面包的碎屑
画室角落,被撕碎的素描纸屑如雪纷飞,她跪在地上拼接哥哥的肖像,指尖被纸刃割出血珠
就连家里从来都是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家里面没有保姆,这个怎么没有注意到呢!他以为…他以为枝枝的妈妈会照顾好她…
谢疏寒的指节抵住冰冷墙壁,骨节泛出死寂的白。
助理递来的医疗报告像刀锋剖开真相:胃镜影像显示萎缩的胃壁。
超声图上心脏瓣膜如风中残烛,最刺目的是体重曲线——断崖式下跌的墨线,终点是39公斤的深渊。
病房里,谢疏寒单膝跪进一地月光。德国城堡的图册在病床铺开暖色:
他展开烫金文件时,纸张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滚落在“德国海德堡心脏康复中心”的鎏金字体上:
“小乖,你先跟我一起住在A市好不好?等养好身体之后,我们一起去德国,莱茵河畔的玻璃屋己经种满栀子。”
他指着全景图里悬空的花房,阳光透过水晶穹顶,在白色钢琴上投下虹彩,“每天清晨,我会抱着你去露台...”
江枝的睫毛颤了颤,凝着未落泪珠,氧气面罩内壁突然蒙上厚雾,雾中渗出气音:“哥哥,扔掉我吧。”
谢疏寒猛然撕开衬衫,冷白胸膛上三道新鲜抓痕正在渗血,是她病发时无意识抓挠的印记。
他引她冰凉的手指按向伤痕,让血珠染红她霜雪般的指尖:
“感觉不到吗?”他将她掌心死死按在搏动的心口,“这里跳动的频率——和监测仪显示的你的心率,每秒误差不超过0.3。”
心电图的绿波突然剧烈震荡。
他展开染血的北海道信笺,血迹晕染的“雪”字旁,钢笔新添的字迹刺破纸张:
[移植手术定在春天 我永远陪着你]
江枝的瞳孔骤然收缩,泪水突然冲破防线,在脸颊犁出晶亮的沟壑。
“永远吗..”她破碎的哽咽被氧气面罩放大成轰鸣。
谢疏寒却握住她颤抖的指尖。
“永远。”
窗外风雪呼啸,他掏出天鹅绒盒子里的铂金脚链,铃铛刻成镂空心形,内侧藏着小块芯片:
“海德堡的最新监测器,震动超过阈值就会唤醒我——”
他俯身将铃铛系上她伶仃的脚踝,金属贴住凸起的踝骨时,她听见微型机械启动的蜂鸣。
月光忽然漫过床沿,江枝挂着点滴的手突然抬起,输液管在空中划出银弧。
染血的指尖落在他心口伤痕,随心跳起伏描摹:
咚—咚—咚—
三声震颤顺着指尖传回胸腔,两颗心在雪夜里同频共振,两个同样孤独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心。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中,谢疏寒看见她唇角绽开极淡的笑,像冻土里挣出的第一枝春樱。
哥哥,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