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萧烬然的匕首架住了短刀,火星西溅。
"退下。"他声音不大,却让少年硬生生刹住脚步,"她救过我的命。"
营地一片死寂。谢霜妤看见阿昭眼中的恨意渐渐被困惑取代,最终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
少年扔下短刀,转身冲进了树林。
"我去看看他。"白发老者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跟了上去。
萧烬然收起匕首,转向其他人:"立刻收拾行装,分三路撤离。老鬼带一队人去青峰峡,李叔带人去黑水洞,剩下的人跟我走。"
众人领命散去,只剩下谢霜妤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她看着萧烬然检查弓箭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你们早就知道会有围剿。"她轻声道,"这是个陷阱,对不对?"
萧烬然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
"萧家旧部故意放出集结的消息,引我父亲派人来剿。"谢霜妤的声音发抖,"你们要伏击他们。"
"聪明。"萧烬然终于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现在,谢大小姐要跑去向父亲告密吗?"
谢霜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书房里那份奏折上的朱批,想起父亲咳出的鲜血,想起那些即将踏入陷阱的谢府亲卫——其中或许就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侍卫统领。
"让我来帮助大家。"她听见自己说,"不是伏击,不要伏击。而是谈判,理当谈判。"
萧烬然难以掩饰的鄙夷,嘴角微微扯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谈判?你说和谁谈判?和谢斯谈判?"
"和我谈判。"谢霜妤上前一步,"给我三天时间,我就能让父亲撤兵。"
"你是谢家人,我们凭什么信你?"
谢霜妤从颈间扯出一条细链,链坠是一枚小巧的玉印——相府千金的私印,可调动谢家暗卫。
"以此为质。"她不由分说地将玉印放在萧烬然掌心,甚至很用力。
"若三日后不见撤兵,你可执此印,用以传书,凭自己意思就能调动谢家埋在萧家旧部的暗桩了——有这个人不是吗?我知道你们也一首想揪出这个人。这根本不难。"
萧烬然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着玉印,突然冷笑一声:"谢小姐不愧是谢相的女儿。比我想象的还要狠,连自家暗桩都敢卖啊。"
"我只想少流点血。"谢霜妤发出了一声不可闻的叹息,轻声说道。
晨光渐亮,山谷中的雾气开始消散。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鸟鸣,像是某种信号。萧烬然收起玉印,又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郑重塞进她掌心。
"三天。"他贴近她耳边,男人的温热呼吸拂过她的发丝,"若敢耍花样,我便会亲手割下你的头,挂去谢府大门上。"
声音柔和平静,说的却是最狠绝不留情的话。
谢霜妤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去,掌心里赫然是那枚边缘刻纹的铜钱。
谢霜妤独自穿行在返程的山路上,萧烬然给的铜钱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必须赶在午时前回到相府,才能编出一个合理的失踪理由。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脚步越发加速。
转过一道山梁时,她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
谢霜妤本能地躲进路旁灌木丛,拨开枝叶窥视——
五个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谢府亲卫。那亲卫己经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什么东西。
当其中一个黑衣人挥刀砍向亲卫后背时,谢霜妤差点惊叫出声——那是赵叔,从小教她骑射的亲卫教头!
"交出兵符,饶你不死!"黑衣人厉声道。
赵叔吐出一口血沫,狞笑道:"做梦!相爷早就料到你们会......"
话未说完,一柄长剑己经穿透他的胸膛。赵叔轰然倒地,怀中滚出一个鎏金铜盒。
黑衣人正要上前夺取,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撤!"
黑衣人迅速消失在树林中,只留下奄奄一息的赵叔和那个滚落的铜盒。
谢霜妤只能等马蹄声远去后,才颤抖着,连滚带爬爬出灌木丛。
"赵叔!"她扑到受伤的人身边,手忙脚乱地按住他汩汩流血的伤口。
赵叔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谁要杀你?那个铜盒里是什么?"
赵叔的嘴唇蠕动着,声音越来越低:"天子密......密旨......相爷......危......"
最后一个字化作一口鲜血,喷在谢霜妤的衣襟上。老人的眼睛永远闭上了,手却仍指向那个铜盒。
谢霜妤颤抖着打开铜盒,里面是一卷明黄绢帛——真正的天子密旨,盖着玉玺。
然而,当她看清内容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谢斯其人,擅权跋扈,滥用相权。着即刻收押问审。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谢霜妤的视线模糊了。她好像有点明白父亲为何如此这般,为何急着调兵围剿萧家旧部——他是在自保!
天子要除掉权相才是现在的目的,萧家旧部,或许,只不过是借口?
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谢霜妤来不及多想,将密旨塞入怀中,抓起铜盒冲向密林深处。
她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回到相府,必须警告父亲——
真正的猎手,从来都不是萧烬然。或者说,无法想象,无法反抗的猎手,从来不是萧烬然和萧家。
相府的偏门小径,老槐树影婆娑,将正午的日光割裂成碎片洒在谢霜妤的肩头。
因为一首紧攥着的缘故,铜盒边缘的鎏金花纹在她皮肤上烙下深深红痕。
谢霜妤的眼睛,紧盯着角门处新增的六名带刀亲卫——这绝非是寻常布防。
"小姐?"
云珠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谢霜妤转身时,丫鬟手中的食盒"砰"地砸在地上,蜜饯滚了满地。
"您受伤了?......"云珠一眼看到谢霜妤右臂渗出的殷红。她抓住小姐血迹斑斑的右臂,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奴婢这就去请府医!"
"别声张。"谢霜妤没忘记被追踪的事,对云珠多少有些疑心和冷淡。她反扣住云珠的手腕问,"父亲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