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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在！”谢霜妤扬声应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鬓发，又用脚将地上沾染了血污的水盆和布巾踢到床底暗处。
门被推开，云珠一脸惶急地冲进来：“小姐！前院急报，相爷……相爷请您即刻去前厅！他老人家，神色、神色很是凝重！”
父亲深夜急召。谢霜妤心头剧震，知道必有大事发生。
她看了一眼那被帷幔遮挡的角落，心脏狂跳不止。来不及了！
谢霜妤快步走向门口，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忍不住回头，对着那片黑暗低声急促道：“你……你千万藏好，别出声！等我回来！”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叮嘱，带着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关切与决然。
说完，她不再迟疑，跟着焦急的云珠，一头扎进了门外依旧纷飞不止的茫茫大雪中。
身后，那温暖的、此刻却藏着巨大秘密的闺房，门扉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相国府的前厅，烛火映得堂内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沉甸甸的压抑。
谢斯端坐主位，指间捏着一封犹带霜气的火漆密报。他眉宇间的沟壑深如刀刻，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着纸上的每一个字，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场让侍立两旁的亲卫连呼吸都放轻了。
谢霜妤匆匆踏入前厅，扑面而来的凝重气息让她心头骤然一缩，仿佛连这暖阁里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父亲。”她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深夜召女儿前来，可是……有大事？”
谢家抚养女儿，可谓是极尽奢宠，谢霜妤作为嫡出独女，更是得天独厚。
然而家中亦有训诫：朝堂之野，市井乡间，边塞中关，若有使命降临，无论男女老幼，必当将国事以为己任。
谢斯抬眼，目光落在女儿带着惊疑的娇颜上，那锐利如刀的眼神稍稍化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但语气依旧沉稳如磐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霜妤，坐下。”他指了指下首的紫檀椅。
谢霜妤依言落座，双手下意识地交叠在膝上，指尖微微收紧，目光一瞬不瞬地追随着父亲。
谢斯并未立刻开口，指尖在密报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那轻微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半晌，他才缓缓道：“方才宫中急递。言及……北境萧家军，有异动。”
“萧家军？”谢霜妤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对尚且年幼的她而言，如同史册中遥远的传说——世代忠勇，镇守国门，父亲偶尔提及，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对名将的敬意。
她秀眉微蹙，“擅自调动兵马？这……这可是大逆之罪啊！消息……可确实？”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而非深谙政治的忧虑。
在谢霜妤天真单纯的认知里，忠良与叛逆界限分明。
“尚在彻查。”谢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千钧之力，
“天子震虑，命为父详察。”他抬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女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叮嘱，“霜妤，你需谨记，庙堂之高，波谲云诡。耳闻未必为实，眼见未必为真。”
谢斯的语气越发深沉，“一切，自有为父与朝廷法度裁断。你只需安守闺阁，莫问，莫听，莫传。”
谢霜妤顺从地点点头，心中却像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父亲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肃杀。纵然她不解其中深意，也本能地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她隐约觉得，父亲口中的“朝廷法度”，似乎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但她深知父亲的手段与智谋，这份担忧更多是对父亲劳思伤神的心疼。
“父亲，女儿知道了。”她轻声唤道，眼中盈满关切，“您千万不要太操劳过度。”
谢斯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算是回应女儿的关心。他正欲再言，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新的密函：“大人！八百里加急！宫中密旨！”
谢斯眸色一沉，抬手接过。拆开火漆的动作迅捷而精准。目光扫过信笺，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冷硬，仿佛冰封千里的雪原，连烛火都为之黯淡了几分。厅内的温度似乎瞬间又降了几度。
谢霜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望着父亲。
“哼！”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冷哼从谢斯鼻中逸出。
他缓缓将密信置于案上，指尖点着那几行墨字，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冷意：“好一个‘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皇帝陛下己经下急令为父即刻启程，亲赴北境，查实萧家军谋逆之罪，不得延误！”
“谋逆？！”谢霜妤惊得险些站起来，水眸圆睁，“这？这怎么可能？父亲您不是说过，萧家世代……”她急切的话语被谢斯抬手止住。
“为父说过，耳闻未必为实！”谢斯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此案疑云重重，自有分晓之时。天子忧心国事，急令如斯，为臣者，自当奉命。”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瞬间填满了整个前厅，那属于权相的无形威势令人窒息。
谢相国目光如炬，再次锁定女儿，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为父即刻动身。霜妤，你留在府中，一步不许擅离！府中内外，我己加派人手护卫周全。你只需安分守己，读书习字，赏花观雪，静待为父归来。
谢斯又轻叹一口气，“朝堂风云，战场刀兵，皆非你所能涉足之地，终究亦非你该深究之事！明白吗？”
“女儿明白。”谢霜妤被父亲那迫人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应道。
看着父亲瞬间披上玄色大氅的利落身影，她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忍不住追上前一步，“父亲！边境苦寒，路途凶险，您务必万事小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忧惧。
谢斯脚步微顿，侧首看了女儿一眼。
那眼神深邃如寒潭，有对掌上明珠的关切，更有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
他并未多言，只沉沉道：“安心。” 随即，玄色大氅卷起一阵冷风，身影己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厅外的茫茫风雪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