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惊魂的余悸尚未散去,林晚星强迫自己立刻投入下一场战斗。时间就是生命!顾先生这条线需要谨慎接触,而阿毛那边,必须获取码头最新的、最具体的布防情报!
当晚,夜深人静,栖霞院后角门。
春桃紧张地望风,林晚星裹着深色披风,焦急地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己过,阿毛却迟迟没有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才如同鬼魅般,从墙角的阴影里跌跌撞撞地窜了出来,正是阿毛!他比上次见面更加狼狈,衣服被扯破了好几处,脸上带着新添的擦伤,跑得气喘吁吁,眼神里充满了后怕。
“阿毛!怎么回事?” 林晚星一把将他拉进角门内的阴影里,压低声音急问。
“大……大小姐……” 阿毛喘着粗气,心有余悸,“我……我差点回不来了!”
原来,阿毛牢记林晚星的吩咐,这几天拼了命地在码头区,尤其是三号码头丙区附近转悠。他年纪小,又机灵,扮成捡煤渣的或卖烟卷的,倒也不引人注目。然而,码头的守卫森严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丙区七排那边……跟铁桶似的!” 阿毛比划着,声音发颤,“以前是码头自己的人看,现在……多了好多穿灰不溜秋衣服的兵(伪军),还有几个穿黑绸衫、腰里别着家伙的(青帮打手),眼神凶得很!白天晚上都有人守着,根本靠不近那堆货箱!”
他尝试从不同的方向观察,甚至冒险在半夜爬到附近一个废弃的龙门吊上俯瞰。就在今天傍晚,他试图从一处堆放废旧渔网的角落靠近丙区七排,想看看那批被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箱有没有动静时,差点被发现了!
“有个穿黑绸衫的,耳朵贼灵!我就轻轻碰了下铁丝网……他就听见了!” 阿毛脸色发白,“带着两条大狼狗就追过来了!要不是我对那片烂地熟,钻了几个狗洞,又跳进臭水沟里躲着……大小姐你就见不到我了!”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林晚星听得心惊肉跳,看着阿毛新添的伤痕和惊魂未定的眼神,愧疚和愤怒交织。“阿毛,对不起,让你冒这么大险……” 她拿出伤药和准备好的干净衣服、食物塞给他。
阿毛摇摇头,眼神却亮起来:“大小姐,险是险,但我看到不少东西!” 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
丙区七排外围至少有三层哨:外围是码头保安,中间是伪军,最里面是青帮分子,呈三角形布控,死角很少。
明哨固定,但暗哨位置会换!他至少发现两个暗哨点:一个在废弃的集装箱里,一个在堆高的麻包后面。
巡逻队半小时一趟,带狼狗,路线固定但很仔细。
晚上探照灯很多,主要区域亮如白昼。
今天下午,来了几个穿西装、戴礼帽的人,围着丙区七排那批货转了很久,还用尺子量了货箱之间的距离,对着图纸指指点点。
傍晚时分,看到李管家鬼鬼祟祟地跟一个伪军小头目在角落嘀咕了半天,还塞了什么东西过去。
听到伪军抱怨“初西晚上又要通宵”,“佐藤太君亲自来盯着,谁也别想打瞌睡”!
那批货箱盖着厚厚的防水油布,用粗麻绳捆得死紧。但阿毛在远处高处看到,有两只货箱的油布边缘,露出一点银灰色的、冰冷光滑的金属棱角!绝不是棉纱!
他还注意到,搬运其他货物用的是码头常见的板车,但那批货箱旁边,停着几辆带厚实木板的特制推车,还有吊车待命。
“初西晚上通宵”、“佐藤亲自来”、“特制推车”、“金属棱角”…… 这些信息,与林晚星在书房备忘录上看到的“初西亥时验视”完美印证!也彻底坐实了那批货就是“特殊钢材”!
林晚星的心沉到了谷底。敌人的布防严密程度远超预期!佐藤亲自监装,说明对方对此批货物的重视程度极高!想要破坏或窃取,难度登天!
“大小姐,我还听到一个名字……” 阿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带着一丝兴奋,“那些穿西装的,临走时用日本话说了句‘Sakura go no jyunbi wa daijoubu ka?’ 我听不懂,但里面有个词‘Sakura go’,跟您上次让我留意的‘樱花号’很像!”
“Sakura go no jyunbi wa daijoubu ka?”(樱花号的准备没问题吗?)林晚星在心中默念翻译,瞳孔骤缩!阿毛的耳朵太灵了!这几乎就是确认,樱花号将在初五子时准时装货离港!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林晚星肩头。阻止行动迫在眉睫!沈砚舟!必须立刻联系沈砚舟!顾先生是唯一的桥梁!
“阿毛,你做得非常好!这些情报太重要了!” 林晚星用力握了握阿毛的肩膀,“这几天你千万别再去码头了!太危险!找个地方躲起来,照顾好妹妹!” 她塞给阿毛更多的钱和食物。
送走阿毛,林晚星回到房间,立刻拿出纸笔。她将阿毛提供的最新布防细节、人员动态、货物特征以及最关键的时间点,用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缩写飞速记录下来。
同时,她也简明扼要地写下了书房发现的重量、规格破绽以及备忘录上关于“钢材”的关键信息。
这份情报,必须万无一失地送到顾先生手中,由他转交沈砚舟!
如何安全地传递给顾先生?图书馆是唯一地点。但明天再去?太频繁,容易引起监视家丁和林世昌的怀疑。而且,顾先生也不是每天都在。
林晚星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封面普通的船舶工程书籍上。一个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夹带!
她抽出一本最厚的《船舶轮机原理》,小心地拆开书脊内侧的衬页。将写满情报的薄纸片,用极薄的蜡纸包裹好,再用一点点米浆粘在衬页内侧。然后,仔细地将衬页复原,从外表看,天衣无缝!
接着,她模仿原主那歪歪扭扭、略显幼稚的笔迹,在书的内页空白处,“随意”地写了几句“读书笔记”:
“锅炉压力好大,会爆炸吗?怕怕。”
“螺旋桨转起来好快,船会不会飞?”
“看不懂,头疼,想睡觉……”
这些毫无营养的“笔记”,完美契合她“花瓶大小姐”的人设,即使书被检查,也只会让人觉得她蠢笨无知。
做完这一切,林晚星将书单独放在一边。明天,就以“看不懂这本,太难了,想换一本简单点的”为借口,再去一趟图书馆,亲手将这本“藏宝书”还给顾先生!他作为管理员,收回书籍检查时,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秘密!
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隐蔽、风险相对最低的传递方式。成败,在此一举!
夜色深沉,栖霞院内寂静无声。林晚星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本做了手脚的书。两天,“樱花”将带着罪恶离港。她能阻止这场灾难吗?沈砚舟,会相信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