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的终焉与民国花瓶的惊魂
林晚星最后的意识,是电脑屏幕上那个永远做不完的PPT进度条,和胃部因为第N杯黑咖啡带来的灼烧感。
“淦!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句无声的咆哮,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额头“咚”一声砸在冰冷的机械键盘上,溅起几粒零星的饼干渣。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无尽的黑暗和混乱的电子数据流中沉浮。没有传说中的走马灯,只有“项目截止日”、“KPI考核”、“房东催租”的碎片信息像弹幕一样疯狂刷屏。
“下辈子……打死也不当社畜……” 这是她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带着浓浓怨念的念头。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硬生生把林晚星从混沌中拽了回来。喉咙里像塞满了粗糙的砂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肺部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全身的骨头缝都在叫嚣。
“水……” 她本能地呻吟出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大小姐?大小姐您醒了?谢天谢地!” 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又惊又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匆忙的脚步声。
林晚星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堆满杂物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一顶繁复得令人眼晕的、绣着缠枝莲纹的浅粉色罗帐顶?帐子边缘还缀着细密的流苏。身下是硬邦邦的雕花木床,盖着的锦被倒是柔软,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霉味和陈年熏香的奇异气味。
她猛地想坐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让她重新跌回枕头上,后脑勺传来钝痛。
“我……这是……” 她茫然西顾。
房间很大,是那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古色古香的中西合璧风格。红木的梳妆台、镶嵌着玳瑁的西洋镜、墙角一人高的青花瓷瓶……阳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雕花木窗棂照进来,在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药味、熏香,还有一种……属于旧时代的、凝滞的沉闷感。
这不是医院!更不是她的狗窝!
“大小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斜襟褂子、梳着大辫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个青花瓷碗,快步走到床边,脸上满是担忧和庆幸。她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床头矮几上,伸手就要来扶林晚星。
大小姐?奴婢?
林晚星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穿越了?!
“我……我是谁?” 林晚星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她决定贯彻穿越第一定律——装失忆! 先摸清情况再说。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加茫然和脆弱。
小丫鬟一愣,眼圈瞬间红了:“大小姐,您……您不记得了?您是林家的大小姐林晚星啊!前几日在后花园荷花池边……不小心失足落水了……都怪奴婢没看好您!” 她说着就要跪下。
林晚星赶紧伸手虚扶了一下:“别……别跪。起来说话。”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奴婢”的小姑娘,眉目清秀,眼神清澈,带着一种朴实的担忧,看起来像是原主身边唯一可信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春桃,是您的贴身丫鬟啊大小姐!” 春桃抹了抹眼泪,“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老爷、太太、二小姐……您都不记得了?”
老爷?太太?二小姐?听起来就是一出深宅大院狗血剧的标准配置啊!林晚星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维持着懵懂和虚弱:“头好痛……只记得……掉进水里……好冷……” 她瑟缩了一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魂未定。
“大小姐受苦了!” 春桃心疼地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您先把药喝了吧,大夫说您呛了水,寒气入体,得好好将养。”
看着那碗散发着诡异苦味的液体,林晚星内心是拒绝的。但为了维持人设,她只能捏着鼻子,在春桃的帮助下,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苦!真他喵的苦!比熬夜加班喝的速溶黑咖啡还苦一百倍!她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好不容易灌完药,嘴里塞进一颗蜜饯压苦味,林晚星靠在床头,一边小口喘气,一边不动声色地套话:“春桃……我……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爹……老爷和太太……对我好吗?”
春桃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大小姐您……您性子最是和软不过了……老爷……老爷生意忙,不常在后宅。太太……太太是您的继母,她……她……” 春桃支支吾吾,不敢说下去。
懂了!林晚星心里冷笑。原主是个软包子,爹不疼,后娘不爱,标准的“受气包花瓶大小姐”剧本。这开局……真是地狱难度啊!比连续加班三个月还让人头秃!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年轻女子娇柔做作的声音:
“母亲,您慢点。听说姐姐醒了?唉,姐姐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还能掉池子里去,害得母亲担心得几日都没睡好觉呢。”
门帘被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掀开。
当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织锦缎旗袍、梳着光滑发髻的中年妇人。她保养得宜,眉眼间带着几分精明和刻薄,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看人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这就是那位“继母”周氏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色洋装裙子、烫着时髦卷发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容貌娇艳,此刻正挽着周氏的手臂,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但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轻蔑。这应该就是那位“二小姐”林晚晴了。
好家伙!恶毒继母和绿茶妹妹组合!经典配置,闪亮登场!
林晚星心里的小人己经开始摩拳擦掌了,但面上却瞬间切换成“受惊小白兔”模式,身体微微后缩,眼神怯怯地看着来人,带着刚“失忆”的茫然和不安。
“晚星,你可算是醒了。” 周氏走到床边,脸上挤出一丝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半点关切,“可把我和你爹担心坏了。感觉怎么样?”
“我……我没事……劳太太挂心了……” 林晚星声音细若蚊呐,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被角,将一个懦弱、胆小、惊魂未定的大小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晚晴凑上前,夸张地叹了口气:“姐姐呀,你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们了!那荷花池边多滑啊,你身子又弱,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些。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姐姐你醒了就好,过几日王署长家的太太在百乐门办生日宴,帖子都送到家里了,姐姐要是还病着不能去,那可真是可惜了呢。” 她特意强调了“王署长”三个字,眼神瞟着林晚星,想看她的反应。
王署长?林晚星脑子里没印象,但看林晚晴那副看好戏的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原主这处境,怕不是连交际应酬都是被推出去当炮灰或者……联姻工具?
“我……我头好晕……恐怕……” 林晚星立刻捂着额头,蹙起秀眉,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虚弱模样。去个屁!老娘现在连这是哪年哪月都搞不清,去参加鸿门宴找死吗?先苟住!
周氏看着林晚星这副“扶不上墙的烂泥”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语气也冷了几分:“行了,既然身子还不爽利,就好好歇着吧。晴儿,我们走,别打扰你姐姐休息。” 她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没有,仿佛只是来确认一下这个碍眼的继女是不是还活着。
“是,母亲。” 林晚晴得意地瞥了林晚星一眼,亲热地挽着周氏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晦气。
走到门口,周氏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春桃,好生伺候着。药按时吃,缺什么……跟李管家说一声就是。” 那语气,施舍得如同打发叫花子。
门帘落下,隔绝了那对母女的身影,也隔绝了那股令人窒息的虚伪和恶意。
房间里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和令人压抑的寂静。
林晚星靠在床头,脸上那怯懦茫然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眼神清明,甚至还带着一丝刚穿越过来的社畜特有的、看透一切的疲惫和……冷嘲。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属于“林晚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白皙纤细却透着病态的手。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自嘲的冷笑逸出她的唇瓣。
“林晚星……沪上林家的大小姐?落水失忆的花瓶?” 她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锦被上繁复的刺绣,“行吧。开局一个碗……啊不,开局一个烂摊子。”
“不就是从996社畜变成民国受气包大小姐吗?” 她深吸一口气,肺部的不适让她又咳嗽了几声,但眼神却渐渐凝聚起一种属于现代灵魂的、不服输的光芒,“不就是恶毒后妈和绿茶妹妹吗?”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在春桃看来有些陌生、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浅笑。
“问题不大。” 她对自己说,像是在给新开的游戏账号打气,“不就是换个地图重新练级嘛。让我看看,这民国副本……该怎么玩?”
夜深人静。
春桃在外间的小榻上己经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林晚星却毫无睡意。身体的虚弱感还在,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她需要信息!关于这个时代,关于林家,关于原主的一切!
她挣扎着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忍着眩晕,蹑手蹑脚地在房间里摸索。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翻看梳妆台上的首饰匣(里面东西少得可怜且款式老旧),拉开抽屉(只有几本过时的旧杂志和针线),试图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一无所获。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夜风带着湿冷的潮气涌入。外面是一个不小的庭院,假山、花木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远处隐约传来巡夜人单调的梆子声,更显得这深宅大院的死寂和压抑。
突然,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似乎是从隔壁院落传来的。
“……码头那边……东洋人的货……必须尽快处理掉……不能留痕迹……” 一个略显粗嘎的男声。“……放心……打点好了……军需品……走水路……” 另一个声音更低沉些。
“……老爷吩咐……谨慎……最近风声紧……”
林晚星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码头?东洋人?军需品?** 这几个关键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脑海!
她猛地屏住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不是普通的家庭剧了!这林家……水深得很啊!原主落水……真的只是“失足”吗?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与此同时,一种在996高压下锻炼出的、对复杂局面本能的警觉和兴奋感,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轻轻关上窗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有意思。” 她无声地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味,“民国副本……看来还附赠了谍战DLC?”
守护家园的火焰尚未点燃,但一颗名为“好奇”和“求生”的火种,己经在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深处,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