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油中煎熬。
终于!
在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夜色最浓的时刻!
密室外,靠近后巷的那面墙壁上,传来三声极其轻微、间隔规律的叩击声——笃、笃笃!
是老宋的信号!鱼饵己投下!网己张开!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示意阿毛噤声,自己则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扇钉死的窄窗前,透过木板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漆黑的后巷。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狗吠叫,更添几分阴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
巷口,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动作迅捷,落地无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穿着深色的夜行衣,动作矫健,配合默契,无声地占据了巷子两端的出口和几处阴影角落的制高点。
冰冷的枪口在微弱的月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寒芒。
来了!高桥的爪牙!他们果然咬钩了!在确认“密码本”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包围杏林堂,准备瓮中捉鳖!
林晚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
那些黑影并未立刻冲击杏林堂。他们如同耐心的猎手,在黑暗中潜伏下来,将小小的杏林堂围得水泄不通。
显然,他们在等待,等待更高指令,或者等待里面的人按捺不住,自投罗网。
时间在冰冷的对峙中流逝。巷子里死一般沉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夜风拂过墙头衰草的细微声响。
林晚的心一点点下沉。高桥没有亲自来!这个狡猾的狐狸!他只派了手下精锐来封锁!难道他识破了?还是他过于谨慎?
就在林晚的心沉到谷底,几乎要怀疑计划失败时!
一道雪亮的汽车灯光,如同撕裂夜幕的利剑,猛地刺入后巷!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死寂!
一辆漆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到巷口,稳稳停下。车灯熄灭。
车门打开。
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了潮湿的石板路上。
紧接着,一个穿着笔挺黑色呢子大衣、身形瘦削挺拔的身影,从车内优雅地跨出。昏暗中看不清面容。
高桥健一!
他终于还是亲自来了!
林晚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赌对了!那份关于“虹口方向优先验证”的批注,那份暗示“樱花”核心的诱惑,最终还是将这个自负的密码专家引了出来!他无法抗拒亲手验证这份可能决定战争走向的绝密情报的诱惑!
高桥站在车旁,并未立刻上前。他如同一个君王审视自己的领地,目光冰冷地扫视着被手下严密控制的杏林堂后巷。
他微微抬了抬手。
一个同样穿着黑衣、身材矮壮、气息精悍的副官立刻小跑上前,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体,恭敬地双手奉上。
高桥接过,动作沉稳地解开油布。
里面赫然是一支加装了瞄准镜的、保养得油光锃亮的九九式狙击步枪!
他将冰冷的枪身握在手中,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机,然后微微侧头,对着狙击镜,缓缓移动枪口,最终,那黑洞洞的死亡之眼,精准地锁定了杏林堂二楼那扇被木板钉死的窄窗!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仿佛被一条剧毒的眼镜王蛇隔着木板死死盯住!高桥没有选择强攻,而是选择了最冷酷、最保险的方式——远程狙杀!
他要确保里面的“重要目标”沈砚舟,绝无生还的可能!然后在尸体上搜取密码本!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晚的后背!高桥的谨慎和狠毒超出了她的预估!杏林堂密室的位置暴露了!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撕裂了夜的寂静!
不是来自高桥的狙击枪!而是来自巷子另一端的阴影里!
伴随着枪响的,是那个占据制高点的黑衣狙击手发出的、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他手中的步枪脱手掉落,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从矮墙上栽了下来!
“八嘎!有埋伏!”高桥的副官惊怒交加,厉声嘶吼!
“砰!砰!砰!”
枪声瞬间如同爆豆般在狭窄的后巷炸开!密集的火线在黑暗中疯狂交错!子弹打在墙壁、石板路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攻击并非来自杏林堂内部!
而是来自巷子外围!来自那些潜伏在更深黑暗中的第三方!
林晚在枪响的瞬间就猛地扑倒在地,心脏狂跳!怎么回事?谁在攻击高桥的人?!
混乱的枪战中,她看到几个穿着灰色短打、动作极其迅猛彪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巷子两旁的屋顶、墙头扑下!
他们手中是火力凶猛的花机关枪(MP18冲锋枪),瞬间泼洒出密集的弹雨,将高桥那些训练有素的手下打得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是军统的人!顾维桢的人!他们竟然也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地点,对高桥发动了突袭!
三方混战!杏林堂后巷瞬间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枪声、怒吼声、惨叫声、子弹撞击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高桥显然也遭遇了极大的冲击。他反应极快,在副官和几名精锐的拼死掩护下,一边用手中的狙击步枪还击,一边迅速向轿车方向退去!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他精心布置的包围圈,竟然成了别人猎杀他的陷阱!
林晚趴在地上,透过木板缝隙,死死盯着混乱的战场。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火光和硝烟中快速搜索!
顾维桢!他一定在附近指挥!他在哪?!
就在高桥即将退入轿车掩体后的瞬间!
一个挺拔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巷口一辆停着的黄包车后闪出!
黑色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脸上没有任何遮挡,赫然正是顾维桢!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一支毛瑟C96驳壳枪(盒子炮) 枪口焰光喷吐!
“砰!砰!砰!”
三枪连发!精准得令人心寒!
高桥身边仅剩的两名护卫应声倒地!其中一发子弹,更是擦着高桥的耳际飞过,打碎了他那副金丝眼镜的一条镜腿!
玻璃碎片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高桥一个趔趄,惊怒交加地看向顾维桢!他显然认出了对方!
“顾维桢!你找死!”高桥用生硬的中文嘶吼,手中的狙击步枪瞬间调转枪口!
但顾维桢的动作更快!他如同预判了高桥的动作,在对方抬枪的瞬间,身体己经如同鬼魅般侧移翻滚!
“砰!”
高桥的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
“掩护组长!”军统枪手们怒吼着,火力全开,死死压制住高桥残部和试图救援的日特!
顾维桢翻滚起身,毫发无伤!
他并未恋战,目光如同冷电般扫过混乱的战场,最终,定格在杏林堂那扇钉死的窗户上!
仿佛隔着木板,与林晚的视线对撞!
下一秒,在手下凶猛火力的掩护下,顾维桢做出了一个让林晚瞳孔骤缩的动作!
他猛地探手入怀,掏出一件东西,用尽全力,朝着杏林堂二楼那扇窄窗的方向,狠狠掷了过来!
那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抛物线,体积不大,似乎是个金属小牌。
“啪嗒!”
一声轻响,那东西精准地穿过窄窗木板的缝隙,掉落在林晚面前的地上!
林晚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立刻扑过去,一把抓起那冰冷的东西。
入手沉甸甸,是一枚小巧的、造型古朴的青铜令牌。
令牌正面,赫然浮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线条凌厉的白鹭!鹭眼的位置,镶嵌着一颗极其微小的、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色磷光的石头,如同夜枭之眼!
白鹭令!
顾维桢…他真的是“白鹭”!
就在林晚心神剧震的瞬间!
巷子里的战况陡然再变!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在巷口响起!火光冲天!显然是高桥的手下引爆了预设的炸弹,试图制造混乱突围!
硝烟弥漫,火光摇曳!枪声变得更加疯狂和混乱!
在爆炸的火光映照下,林晚看到顾维桢如同猎豹般扑向高桥那辆轿车!
他的目标显然不是杀人,而是高桥副官之前拿着的一个黑色金属公文箱!那里面,很可能就是“樱花计划”的真本!
高桥也意识到了顾维桢的目标!他放弃了狙击枪,拔出手枪疯狂射击,同时嘶吼着命令手下抢夺公文箱!
狭小的空间内,三方为了那个黑色的公文箱,展开了惨烈的近身搏杀和枪战!鲜血飞溅,怒吼连连!
林晚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白鹭令牌,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在混乱中不断易手、如同烫手山芋般的黑色公文箱!
就在这时!
密室的门被猛地撞开!老宋浑身是血,踉跄着扑了进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和焦急!
“丫头!快!快来看!砚舟…砚舟他…”
林晚心头一紧,立刻扑到沈砚舟床边。
只见沈砚舟的身体在昏迷中剧烈地抽搐起来!脸色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青紫色!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暗黑色血丝!他那只被林晚握着的手,皮肤下竟然隐隐浮现出几条扭曲的、如同蛛网般的黑线!
“怎么回事?!”林晚失声惊呼。
老宋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从沈砚舟贴身内袋里找到的、沾着血污的、折叠起来的医疗记录单!
“毒…是慢性毒!潜伏的!盘尼西林…盘尼西林好像…把它提前诱发出来了!这…这化验单…是之前租界德国医院偷偷做的…他…他一首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