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的残阳将水面染成血色,沈青崖的白发在船头被湖风梳理成银色绸缎。他望着厉斩鲸消散处的粼粼波光,焦尾琴竹杖轻轻敲击船舷,杖头缠着的血丝玉绳突然绷紧 —— 水下三尺,厉斩鲸的残刃 “吞岳” 正被归墟之力分解,而刀柄上镶嵌的狼眼宝石,正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
“先生,无面阁在湖底找到这个。” 晏空濛的银簪滴下湖水,簪尖挑着半片染血的狼头令牌,“厉斩鲸的父亲... 是三十年前雁门关守将厉啸天,被褚将军的父亲斩于马下。” 她的血丝玉绳突然缠住沈青崖的手腕,“当年厉啸天其实是诈降,想为百姓争取逃生时间...”
沈青崖的瞳孔骤缩,竹杖重重砸在船板上。他想起天觉大成时 “看” 到的画面:厉啸天跪在尸山血海间,将年幼的厉斩鲸塞进枯井,自己却被乱箭穿心。远处传来褚九嶷的怒吼,老将提着破邪剑冲上甲板,剑身上的符文因愤怒而炸裂:“沈公子!那贼子杀了我族三百弟兄,怎能留他全尸?”
“褚将军,” 沈青崖的声音混着浪涛,“你看这令牌。” 他将狼头令牌放在掌心,传国玉玺的光芒穿透令牌,竟映出厉啸天临终前的血书:“吾儿斩鲸,若见此牌,速带百姓西迁,莫学为父愚忠。” 褚九嶷的破邪剑突然脱手,老将踉跄着后退,眼中充满震惊。
谢安摇着玉骨折扇踏浪而来,扇面不知何时己绘满《雁门血案图》,墨色的箭矢穿透厉啸天的背影:“沈公子是想... 完成厉啸天的遗愿?” 他指尖轻点扇骨,“但鲜卑旧部还在漠北蠢蠢欲动,留此令牌恐生变故。” 晏空濛的血丝玉绳突然暴涨,缠住令牌,血蚕蛊在上面吐出 “孝” 字。
三更的湖雾突然化作血色,厉斩鲸的残魂在雾中时隐时现,独眼流着血泪:“沈青崖...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 求你...” 残魂的手伸向湖心,那里正有一具骸骨缓缓上浮,骨架的指骨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沈青崖的神域气旋自动展开,金色光芒笼罩骸骨,竟让散乱的骨节重新拼接。
“先生!” 晏空濛的银簪发出清鸣,血蚕蛊钻进骸骨的耳孔,竟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家书。沈青崖展开泛黄的纸页,上面是厉斩鲸孩童时的涂鸦,画着父亲骑在马上,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 “爹” 字。褚九嶷突然跪倒在地,破邪剑的符文与骸骨产生共鸣,竟浮现出厉啸天的面容。
“原来... 当年我父亲错杀了义士...” 老将的声音哽咽,“厉斩鲸变成那样,都是因为...” 沈青崖的竹杖轻点骸骨的眉心,神域之力注入其中,竟让残魂凝聚成形。厉斩鲸的残魂望着沈青崖,又看看褚九嶷,突然笑道:“沈青崖,算你有种... 我这把骨头,就埋在父亲墓前吧...”
五日后的雁门关外,沈青崖抱着厉斩鲸的骸骨走在最前,白发被塞北的风沙吹得凌乱。晏空濛的血丝玉绳缠着骸骨的手腕,银簪上的血蚕蛊化作引路的流萤;谢安的折扇舞出漫天墨花,遮住鲜卑探子的视线;褚九嶷则背着厉啸天的墓碑,碑上的裂痕被破邪剑的符文修补。
厉家祖坟藏在云中山深处,墓碑前的野草己长到齐腰。沈青崖将骸骨轻轻放入挖好的墓穴,传国玉玺的光芒注入棺木,竟在内部刻满超度的经文。晏空濛突然跪在墓前,血丝玉绳系上两束狼尾草:“厉将军,当年无面阁误传消息,害您...”
“都过去了。” 沈青崖的声音带着悲悯,他看着厉斩鲸的残魂融入墓碑,独眼闭上时流下释然的泪。褚九嶷将破邪剑插在墓旁,剑身自动刻下 “厉氏父子之墓”,符文与墓碑共鸣,竟引来上百只狼嚎。谢安展开新的折扇,扇面浮现《雁门雪霁图》,雪落无声,仿佛在洗涤过往的恩怨。
归程的路上,沈青崖望着连绵的山脉,想起瞎眼老妪的热粥。断腕处的玉玺印记突然发烫,他 “看” 到漠北的鲜卑百姓正在迁徙,队伍中竟有厉斩鲸儿时的玩伴。晏空濛的血丝玉绳轻轻缠上他的手指:“先生,您说... 这算不算真正的君子诺?”
沈青崖握紧竹杖,杖头琴弦发出清越的声响。他知道,安葬的不仅是厉斩鲸的尸骨,更是乱世中被扭曲的人性。当第一片雪花落在白发上时,他望向晏空濛、谢安和褚九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真正的君子诺,是让天下再无厉斩鲸这样的悲剧。”
远处传来百姓的歌谣,那是桑榆草堂的学子们在传唱新的故事。沈青崖的白发在雪中闪烁,他知道,这场迟来的葬礼不仅告慰了亡魂,更开启了新的篇章。而 “君子诺” 的真谛,或许就藏在厉家父子墓碑前那两束迎风摇曳的狼尾草中,诉说着宽恕与救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