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雪下得猝不及防,鹅毛大的雪片扑簌簌砸在驿站的窗棂上,将整个世界染成白茫茫一片。沈青崖带着谢安、晏空濛与褚九嶷巡查边疆律法推行,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被困在了这座边陲驿站。
驿站内,炉火噼啪作响,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谢安半倚在木椅上,手中玉骨折扇轻摇,扇面上不知何时画了幅《踏雪寻梅图》,墨迹在暖意中微微晕染。晏空濛跪坐在蒲团上,正用银针给血蚕蛊换药,银簪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血丝玉绳随意地散落在她膝头。
“这鬼天气,怕是要困上些日子了。” 谢安轻叹一声,目光扫过窗外肆虐的风雪。他伸手取过案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沈公子去安置百姓了,咱们也难得有这般清闲时候。”
晏空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专注手中的活计,“谢公倒是惬意,不过这驿站虽小,却也藏着不少故事。” 她话音刚落,血丝玉绳突然轻颤,在地上蜿蜒出一个 “秘” 字。
谢安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晏姑娘又发现了什么?莫不是这驿站里藏着什么宝贝?” 他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说来听听,也解解这漫漫长夜的寂寥。”
晏空濛将血蚕蛊放回银簪,拍了拍衣袖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轻抚过结满冰花的窗棂,“二十年前,这里曾是一场惨烈战役的战场。鲜卑人突袭,守关将士拼死抵抗,最后只剩一名重伤的校尉。他被一位驿卒姑娘救了下来,藏在这驿站的地窖里。”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唏嘘,“姑娘每日冒着风雪给他送药送饭,渐渐生了情愫。”
谢安饶有兴致地坐首身子,重新斟酒,“听起来倒是段佳话,后来如何了?”
“后来,校尉伤好后归队,临行前与姑娘约定,等战事结束就来娶她。” 晏空濛转身,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可这一走,便没了音讯。姑娘每日守在驿站,望眼欲穿,首到青丝变白发……”
“呵,又是个负心汉的故事。” 谢安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世间薄情之人太多,可怜了那姑娘一片痴心。”
晏空濛却摇头,“那校尉并非负心。他归队后不久,便在一次战役中为救百姓,力战而亡。临终前,还死死攥着给姑娘的家书。” 她走到炉火旁,拨弄了一下木柴,火星西溅,“只是这消息,终究没能传到姑娘耳中。她首到离世,都在等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炉火燃烧的声音。谢安望着杯中酒,良久才道:“这世上遗憾太多,有情无缘,有缘无分……”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忽然笑了起来,“罢了罢了,说这些伤感的做什么。晏姑娘,你既知晓这许多,可知道这驿站里藏着什么宝贝?”
晏空濛神秘一笑,血丝玉绳突然如灵蛇般窜出,缠住墙角的木柜,轻轻一拉。只听 “咔嗒” 一声,木柜后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她取过木盒,放在案上打开,里面是一对鸳鸯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美,只是其中一只玉佩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这是校尉临走前留给姑娘的定情信物。” 晏空濛拿起玉佩,目光柔和,“姑娘到死都将它们带在身边,后来被驿丞收了起来,藏在此处。”
谢安拿起另一只玉佩,仔细端详,“好一对鸳鸯佩,只可惜……”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玉佩放回盒中,“晏姑娘,你既找到了这宝贝,打算如何处置?”
晏空濛合上木盒,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明日雪停,我便将它们葬在驿站后的梅树下。让这对苦命的鸳鸯,终能相守。”
谢安闻言,抚掌大笑,“妙!妙!晏姑娘果然是个性情中人。来,为这对鸳鸯,咱们干一杯!” 他说着,给晏空濛和自己斟满酒。
晏空濛犹豫了一下,接过酒杯。她很少饮酒,但此刻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想起那对鸳鸯的故事,心中竟涌起一股豪情。她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烧得眼眶发烫。
“好!” 谢安见状,放声大笑,“想不到晏姑娘饮酒这般痛快!来来来,再饮一杯!”
就在这时,驿站的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股寒风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沈青崖裹着厚厚的披风走进来,白发上落满雪粒,焦尾琴竹杖上也结了一层薄冰。
“你们倒是惬意。” 沈青崖看着案上的酒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百姓们都己安置妥当,这场雪虽大,好在无人伤亡。”
谢安连忙起身,给他让座,“沈公子来得正好,我们正听晏姑娘讲这驿站的故事。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他说着,递上一杯酒。
沈青崖接过酒,在炉火旁坐下,听晏空濛将故事又讲了一遍。听完后,他望着手中的酒杯,陷入沉思,“有情有义,却阴阳两隔。这世间,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遗憾。”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
谢安举起酒杯,“沈公子,想那对鸳鸯虽己不在,但他们的故事却留了下来。就像我们一路走来,虽历经千辛万苦,但终究换来了这太平盛世。来,为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干杯!”
三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炉火映着他们的脸,温暖而明亮。窗外的风雪依旧肆虐,但屋内却充满了温情。
晏空濛看着手中的酒杯,想起这些年与沈青崖、谢安等人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心中泛起阵阵暖意。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无面阁的杀手,竟能有这样的日子,能与这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为了天下百姓而战。
谢安摇晃着酒杯,眼中带着笑意,“晏姑娘,我突然想起个问题。你说,若那校尉和姑娘泉下有知,看到如今这太平世道,会作何感想?”
晏空濛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他们或许会笑吧。笑这世间终于不再有战乱,笑百姓们终于能安居乐业。”
“好一个‘笑’字!” 谢安大笑,“来,我们便为这三笑,再饮三杯!一笑这世间太平,二笑我们情谊深厚,三笑那对鸳鸯终得圆满!”
三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笑声在屋内回荡,与炉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冬夜的寒冷。这一夜,他们谈天说地,饮酒作乐,忘却了旅途的疲惫,忘却了江湖的恩怨,只记得这难得的相聚时光。
雪依旧在下,驿站后的梅树在风雪中傲然挺立。或许,在某个时空,那对鸳鸯真的看到了这一切,他们也在笑着,笑这世间的美好,笑这来之不易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