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盐沼蒸腾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晏空濛伏在腐木堆后,银簪上的血蚕蛊突然剧烈震颤。她眯起眼睛,透过弥漫的盐雾,看见三百名朝廷鹰犬举着淬毒的钩镰枪逼近,靴底碾碎盐壳的脆响混着粗重喘息,像死神的倒计时。血丝玉绳在掌心缠了三圈,勒出深红的血痕,在地面甩出扭曲的 “危” 字。
“他们追了七日七夜,这次怕是有备而来。” 她压低声音,纱衣被盐粒磨得发脆,肩头还留着前日突围时的箭伤。沈青崖半跪在地,焦尾琴竹杖点在冒泡的泥沼里,杖头缠着的褪色玉绳突然泛起微光。他 “看” 到地底深处,上万条银鳞蝮蛇正顺着盐脉游走,蛇信吞吐间,空气中的盐分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远处传来鹰犬统领的狞笑:“沈青崖!交出‘不羡仙’的布防图,留你们全尸!” 话音未落,十几支透骨钉破空而来,钉入晏空濛身侧的腐木,溅起的盐屑像细小的刀刃划过她脸颊。血蚕蛊突然昂首嘶鸣,银簪迸发刺目光芒,将剩余暗器尽数震碎。
“先生,这些人带着西域‘锁魂铃’,能扰乱蛇群心智。” 晏空濛扯下衣襟缠住伤口,血丝玉绳不安地扭动,“普通驱蛇之法...” 她的话被沈青崖抬手打断,白发在毒瘴中泛着诡异的青灰。断腕处的玉玺印记灼痛起来,他想起云无羁酒葫芦里藏着的《万兽谱》,还有谢泠舟临终前说的 “音可通神,亦可御兽”。
“取我的玉笛。” 沈青崖的声音混着盐沼咕嘟声,晏空濛从行囊深处摸出那支布满裂纹的玉笛,笛身还沾着洞庭湖决战时的血迹。当她将笛子递过去的瞬间,血丝玉绳突然暴涨,缠住沈青崖的手腕 —— 这是她第一次违抗命令。“先生的经脉尚未恢复,强行吹奏‘龙吟调’会...”
“还记得在‘不羡仙’筑城时,那个为护粮车被砍断手臂的少年吗?” 沈青崖的声音平静如死水,却让晏空濛的手指瞬间冰凉。她想起少年最后时刻,用断臂死死抱住粮袋的模样,想起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骸。血丝玉绳缓缓松开,银簪上的血蚕蛊主动钻进笛孔,化作笛膜。
玉笛抵上唇边的刹那,整个盐沼突然安静下来。沈青崖调动残存的神域之力,金色气旋在身后若隐若现。第一声笛音响起时,地底传来沉闷的震动,盐壳开始龟裂。鹰犬们惊恐地看着成千上万条银鳞蝮蛇破土而出,蛇身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蛇信吞吐间,空气都泛起白雾。
“用锁魂铃!快!” 统领咆哮着摇晃铜铃,刺耳的声响震得晏空濛耳膜生疼。但诡异的是,蛇群并未如预想般失控,反而在笛音引导下,结成巨大的蛇阵。沈青崖的白发无风自动,瞳孔中流转着金色符文,他在天觉状态下 “看” 到了蛇群的记忆 —— 这些银鳞蝮蛇的巢穴,正是被朝廷鹰犬焚毁。
“原来如此...” 晏空濛的血丝玉绳突然暴涨,缠住最近的三条毒蛇。她银簪飞舞,在蛇鳞上刻下复仇的符文,血蚕蛊吐出的金丝注入蛇脑。当鹰犬们挥舞钩镰枪冲来时,蛇阵突然发动,最前排的士兵瞬间被蛇群淹没,惨叫声混着骨骼碎裂声,惊飞了盐沼上空的夜枭。
统领见势不妙,竟掏出淬毒的火药弹。晏空濛的血丝玉绳闪电般缠住他的手腕,却被对方反手甩出的铁链缠住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沈青崖的笛音陡然拔高,一条碗口粗的蛇王破土而出,张开布满倒刺的蛇口,将统领连同火药弹一并吞下。剧烈的爆炸在蛇王腹中响起,血肉横飞间,剩余鹰犬肝胆俱裂。
战斗持续到黎明时分,当最后一个鹰犬被蛇群拖入盐沼深处,沈青崖的玉笛突然炸裂。他踉跄着跪倒在地,七窍渗出金色血液。晏空濛扑过去扶住他,血丝玉绳疯狂修补着他断裂的经脉:“先生!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要用自身为引,与蛇群共鸣?”
沈青崖的嘴角泛起血迹,却露出释然的笑:“你看...” 他指向渐渐退去的蛇群,银鳞在朝阳下闪烁,宛如流动的银河,“它们回到了盐脉深处,那里藏着足以支撑‘不羡仙’十年的岩盐。”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断腕处的玉玺印记却愈发明亮,“这次驱虎吞狼,不仅退了追兵,还为百姓寻到了生路...”
晏空濛的眼泪滴落在他染血的白衣上,血丝玉绳自动缠上两人交握的手。远处传来 “不羡仙” 百姓的欢呼,他们举着火把赶来,照亮了这片浸透鲜血的盐沼。沈青崖靠在晏空濛肩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起云无羁说过的 “无羁不是放纵,是让众生都能自在活着”。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毒瘴时,他知道,这场以命相搏的赌局,他们又赢了。而那支碎裂的玉笛,将永远铭记,在绝境中,信念如何化作改天换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