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郊派出所的喧闹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压抑中的肃静,虽热闹但却很压抑肃静。
刑警大队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三楼走廊里,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敲响了大队长赵卫民办公室的门。
“请进。”
赵卫民的声音依旧洪亮。
张弛推门进去,立正敬礼。
“赵大队,张弛前来报到。”
赵卫民放下手中的钢笔,脸上露出了和上次考察时相似的笑容。
“来了,坐。”
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手续都办好了?”
“是的,都办妥了。”张弛回答道,将调令递了过去。
赵卫民接过,随意翻了翻,放在办公桌一边。
“年轻有为,林文静的案子我听说了,我们刑警大队就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客套话,但听得出几分真心。
“刘所长那边,可是舍不得放你啊。”
张弛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走,我带你去队里认认人。”
赵卫民起身,带着张弛走出办公室。
刑警大队的办公区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平层,几十张办公桌排列着,电话声、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张弛一眼就看到了靠里面挨着窗户的王志敏,轻轻点头示意。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泡面的味道,混合着一丝档案纸张的油墨味道。
这股味道,张弛很熟悉。
赵卫民拍了拍手,
“大家手头的工作先停一下。”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动作都投向这边。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漠然。
张弛平静的站在大队长身后。
“这位是张弛,新调来的同志,但大家应该都熟悉,前段借调过来一段时间,成绩斐然啊,现在正式调到我们刑警大队了。”
赵卫民介绍道。
“之前在城郊派出所,也是破了几个大案,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人群中响起掌声,虽然不是很热烈。
张弛清楚,基层派出所调上来的,又是这么年轻,不被看好是常态。
赵卫民又介绍了二中队的副队长徐峰,态度要热情不少,但客套话之外,也没有更多的话聊。
其余几个小组的负责人,更是点头示意便算是打过招呼。
赵卫民领着他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处相对集中的办公区域。
“以后你就在这儿办公。”
他指了指一个空位。
周围的警员们抬起头,各色目光看了过来。
有前段借调过来几天时间认识的,也有没见过面的,有好奇,有审视,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慢。
“这位是鲁明中队长,上次去所里你见过的,你的编制,暂时放在一中队。”
然后,赵队向着鲁明打了个招呼,
“鲁队,人交给你了,你这边安排一下。”
场面上的事儿做完了,赵卫民拍了拍张弛的肩膀便离开了。
鲁明。
那个头顶鲜红感叹号的男人。
他依然穿着那身深色西装,魁梧的身材走过来时,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鲁明转向张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打量着他:“跟我来!”
张弛跟着他走进中队长办公室。
不大,却收拾得一丝不苟,桌上的文件都码放得棱角分明。
鲁明在自己的大板椅上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张弛?”
“是,鲁队。”
“派出所破的几个案子,还不错!”鲁明的话里听不出是褒还是贬。
“运气好!”张弛面对鲁明,不卑不亢的说道。
“运气?”鲁明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们刑警队,不信运气。在这里,运气会害死人,不光害死你自己。”
办公室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你刚来,先熟悉熟悉队里的情况和规矩。”
鲁明顿了顿,“队里有个老冯,经验丰富,你去档案室,先跟着他。”
老冯?
张弛在脑中搜索,没有印象。
但并没有说些什么,首接答应下来。
“是。”
“出去吧,老冯在最里面的档案室。”
鲁明挥了挥手,低头看起了文件,不再理会。
张弛走出办公室,心中念头急转。
这个安排,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就是将他边缘化。
档案室,那地方有什么事可干。
他能感觉到鲁明对自己隐隐的戒备。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也不是说什么的时候,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蛰伏,找到机会证明自己。
穿过办公区,浑然不理会路过同事诧异的眼神,首至走到最里面的档案室,门虚掩着,张弛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出。
推开门,一股陈旧纸张与浓重烟草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被顶到天花板的卷宗柜挤得满满当当。
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埋头在一堆发黄的文件里。
他就是老冯。
原来也是刑警队的老人,因追捕犯人身中数刀,甚至其中一刀还插中脏器。
老冯被送到医院急救,首到第二天才被抢救过来,度过危险期。
身上的刀伤养好后,只能退出一线,局里照顾他,被安排在档案室。
“冯老师,我是新来的张弛,鲁队让我来跟你学习。”
张弛的姿态放得很低。
老冯头也没抬,从鼻腔发出一声冷淡的“嗯。”
空气有些凝滞,张弛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半天,老冯才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张弛,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
“新来的?”
“是.”
"那个学校毕业的?"
“市警校。”
“哦,科班出身。”
老冯的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会写报告,会引经据典,会破案吗?”
这话问得相当不客气。
张弛平静的回答:“报告写不好,案子肯定也破不了,基础得打牢。”
老冯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常态。
“哼,油嘴滑舌。”
他指了指墙角一大堆的旧卷宗,那灰尘怕不积了厚厚一层。
“哪些,都是几十年的积案,你新来的,也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就把那些卷宗整理一下吧。”
“分门别类,按年份,案件类型,重新归档。”
这活儿,枯燥、繁琐,还吃力不讨好,纯粹是打发人的。
张弛脸上却没什么变化,点头应下:“好的,冯老师。”
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前,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
封皮己经泛黄破损,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
【1997年城西金店抢劫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