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训练场的沙袋被一记鞭腿抽得腾空飞起,固定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野没等沙袋回落,又是一套组合拳轰上去,指关节渗出的血珠在帆布表面炸
开细小的红梅。
"陈野!教务处找你!"队长的喊声从场馆另一端传来。
陈野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右手指节传来尖锐的疼痛。三天了,自从那件事
之后,他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把自己钉在训练场首到凌晨。沙袋上班
驳的血迹己经分不清是之前留下的还是新添的。
教务处空调开得很足,陈野的作训服后背却很快被汗水浸透。王主任把平板电
脑推过来时,屏幕上的监控视频正在循环播放:五天前的深夜,陈野把同寝室
的赵明按在厕所隔间里暴打,对方满脸是血地蜷缩在便池旁边。
"第七处骨折,视网膜脱落。"王主任敲了敲平板,"你知道赵明父亲是谁吗?省
厅禁毒局副局长。"
训练场的沙袋突然在陈野脑海里炸开,棉絮混着铁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盯着
视频里自己暴起的青筋,喉咙发紧:"他往我水杯里下甲基苯丙胺。"
"证据呢?"
"杯子洗了。"陈野扯开领口,锁骨下方还留着抽血化验的针眼,"但血液检测报
告——"
"阴性。"王主任拉开抽屉,取出的文件袋上印着省司法鉴定中心的红章,"三次
检测都是阴性。反倒是赵明体内检出镇静剂成分,和你抽屉里的艾司唑仑药板
对上了。"
陈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视频里赵明痛苦呻吟的画面
突然变得无比清晰——那小子蜷缩时嘴角分明挂着笑。三个月前宿舍大扫除,
他确实在赵明枕头下发现过那板安眠药,当时随手扔进了自己抽屉。
"处分决定。"王主任推来一张纸,"即日起开除学籍,公安系统备案。"
窗外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陈野盯着处分书上"暴力倾向严重,不适合从
警"的结论,指腹无意识地着右手无名指变形的指节——那是十二岁那年,
那个被他叫做父亲的男人用烟灰缸砸的。
走出教务处大楼时,陈野的私人物品己经被装在纸箱里扔在台阶下。作训服肩
章被人用刀片划得稀烂,警徽在烈日下反着刺眼的光。他弯腰捡起被踩碎的相
框,玻璃碴扎进掌心,毕业合照里自己的脸被烟头烫了个黑洞。
三天后,城中村出租屋。
陈野把泡面桶扔进垃圾桶,腐臭味立刻引来几只苍蝇。手机在裤兜里震动,陌
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边境城市瑞江。
"陈野?"电话那头的男声像砂纸摩擦钢板,"明天上午十点,临江路 17 号仓
库。"
"你谁?"
"看过《中华之剑》吗?"对方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1995 连公安部派的
禁毒纪录片。"
陈野握紧手机。他当然看过,警校入学第一课就是集体观看那部片子。片子里
有个镜头他永远忘不了——缉毒警被毒贩用自制定时炸弹捆在身上,爆炸瞬间
血浆糊满了镜头。
"第七分钟。"男人继续说,"那个被炸飞的警察,是我徒弟。"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极了纪录片里炸弹的倒计时声。陈野翻开笔记本,找到珍
藏的《中华之剑》光盘。播放到第七分钟,画面正好切到片头字幕:"本片所有
出镜警察,拍摄时均己牺牲。"
次日上午九点五十分,陈野己经蹲在仓库对面的修车铺前观察了半小时。临江
路 17 号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粮仓,锈蚀的卷帘门上用红漆画着歪歪扭扭
的"拆"字。十点整,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碾过积水坑停在仓库前。
车门打开时,陈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来的是个穿藏蓝夹克的中年男人,左眉
骨到太阳穴有条蜈蚣状的疤——林锋,省厅禁毒总队出了名的"活阎王",警校
教材里三个经典缉毒案例的主角。
"比我想的谨慎。"林锋踢开仓库门口的碎玻璃,"还以为你会首接闯进来。"
仓库里堆满发霉的麻袋,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悬浮的粉尘。林锋随手扯
开一个麻袋,霉变的玉米粒瀑布般泻在地上。他在谷物堆里按了某个开关,地
面突然划开一道暗门。
地下室的灯光冷得发青。林锋把平板电脑推到陈野面前,屏幕上是份电子档案:
陈野,22 岁,附着他警校入学时拍的证件照。
"昨天凌晨,你的违纪记录从公安内网消失了。"林锋的指节敲在屏幕上,"现在
你有个新身份——被开除的警校败类,因为报复同学染上毒瘾,目前在城中村
兜售止咳水。"
陈野的视线落在档案最下方的红色印章上:绝密。印章旁边是手写批注:"建议
启用,性格缺陷明显,有暴力倾向,适合渗透工作。"
"勐卡寨。"林锋调出卫星地图,中缅边境线上有个被红圈标记的村落,"去年破
获的 12·03 大案,只掐断了这条运毒通道的末端。我们需要有人从源头混进
去。"
陈野盯着地图上蜿蜒的国境线。那里是真正的法外之地,去年有支特警队在那
片雨林里失踪,三个月后,他们的装备出现在金三角的军火黑市上。
"为什么是我?"
"三个理由。"林锋竖起手指,"第一,你档案有污点;第二,警校格斗冠军;第
三——"他突然掏出枪对准陈野眉心,"刚才我在仓库外安排了狙击手,你发现
了却没逃。"
陈野没动。他闻到了撞针上的枪油味,但更明显的是林虎虎口处的硝烟味——
这把枪最近开过火。
"砰。"林锋突然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合格。"他收起枪,从脚边拎
起个油纸包,"换上。"
油纸包里是套散发着汗臭的衣裤,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陈野抖开皱巴巴的
T 恤,后背印着"全凭浪"三个褪色的大字。
"你的接头人叫老刀,勐卡寨夜市的烧烤摊主。"林锋摸出半包红塔山,烟盒里
却装着白色粉末,"每周五会有马仔来收'摊位费',你要想办法跟他去寨子。"
陈野捏起一撮粉末在指间搓了搓:"面粉?"
"聪明。"林锋突然抓住他右手,拇指按在变形的手指关节上,"这是你最大的破
绽。老缉毒警能一眼看出这是长期注射毒品留下的坏死组织。"他从兜里掏出针
管,"现在它是真的了。"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陈野看到林锋眼底闪过某种东西。液体推入血管带来灼
烧感,他眼前突然炸开五彩斑斓的光斑——这他妈根本不是生理盐水。
"72 小时长效兴奋剂。"林锋的声音忽远忽近,"尿检呈阳性,正好应付入伙前的
验货。"他俯身凑到陈野耳边,"欢迎来到真实世界,菜鸟。"
陈野的视野开始扭曲,他看见林锋的夹克内衬别着警徽,又像是纪录片里那个
被炸碎的年轻警察胸前反光的东西。地下室的白炽灯突然变成勐卡寨血红的月
亮,而他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纹的沟壑滴在那份崭新的污点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