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思量间,老夫人突然开口:“念清啊,你今年也十五了,该到议亲的年纪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问得突兀,在场众人皆知,寻常长辈断不会当着众人面询问闺阁女子的终身大事。
老夫人此举,显然是要给江念清个下马威,借机敲打,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闻言,江念清立刻起身,莲步轻移至堂中,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念清两月后才满十五,且父亲过世未满三年,不敢妄议婚嫁。”
她只能这般推脱,却也心知老夫人根本不在意她的守孝之礼,若真顾及半分,又怎会轻易应允二爷纳她为妾?
“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枉你姨母费心栽培。”
老夫人笑意不达眼底:“不枉你姨母这些年悉心栽培。抚琴、对弈、书画、茶艺,样样都请了女先生教导。璟玉更是对你照顾有加,想来日后你姨母,自会为你妥善安排的。”
这番话字字如针,明着夸赞,实则提醒江念清,她不过是被豢养的鸟儿,莫要痴心妄想。
江念清只觉这侯府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她喘不过气,却只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是,念清谢过老夫人,谢过姨母。”
说罢便要退回原位。
“慢着!”季怀砚突然开口,声如寒玉坠地。
厅内众人皆是一惊,不知这位向来寡言的大少爷为何突然开口。
江念清强压下心头慌乱,转头看向季怀砚,生怕他当场就像讨要物件一般向老夫人索要自己,或者提出要纳她为妾之事。
“为兄近日在外奔波,甚是疲乏,时常头昏脑胀。”季怀砚语气平淡,目光却首首锁住江念清:“既然清儿表妹精通茶艺,可否劳烦每日晨起、晚膳后为我泡两壶茶,送至墨渊阁?”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谁都知道季怀砚与季璟玉不合,此刻老夫人刚提及季璟玉对江念清的偏爱,他便提出此要求,分明是当众打萧汀兰母子的脸。
江念清心知季怀砚此举也是为了方便每日召她前去,她心中百般不愿。
这一去不仅要受他磋磨,更要得罪萧汀兰一方。她暗自恼恨,季怀砚为何偏要在众人面前为难她?若因为方才之事对她不满,私下责罚便是,何苦如此折辱?
萧汀兰果然第一个按捺不住,她虽生得貌美,却也不是糊涂人,一听便知季怀砚话里藏刀:“念清笨手笨脚的,哪里配伺候大少爷......”
只是,她话音未落,季怀砚一记眼风扫来,吓得她瞬间噤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季云瑶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瑟缩在一旁。
江念清袖中双手紧握成拳,抬眸与季怀砚对视,试图让他收回成命。可季怀砚微扬的下巴己表明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可她不能帮着季怀砚打季璟玉的脸,即便知道会触怒季怀砚,江念清仍硬着头皮道:“大表哥,念清手拙,您不如另......”
“按砚哥说的去做吧。”
老夫人只略一沉吟,比起季璟玉,她还是将心中天平倾向了季怀砚。
江念清暗叹一声,只得应下。
因为江念清的话,季怀砚当即离席,周身寒意凛冽如腊月冰霜。萧汀兰经过江念清身侧时,更是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满。
回到江念清居住的偏僻小院,春桃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夫人不但不替姑娘做主,反倒对姑娘横眉冷对,实在太过分了......”小丫鬟抽抽搭搭地哭道。
江念清苦笑着抽出腰间帕子,轻轻为春桃拭泪:“傻丫头,这不是一首如此吗?躲着哭有什么用,倒不如当着众人的面掉几滴眼泪,好歹让人知道咱们也觉得委屈。只是这偌大的侯府,又有谁会在意呢?”
“奴婢就是替姑娘委屈!”春桃哭得更凶了。
“若是不待见姑娘,当初姑娘和二姑娘起争执时说要走,他们为何拦着不让?动不动就趁着二少爷不在家关姑娘禁闭,如今还要这般作践姑娘......”
“好了。不哭了,傻丫头。”江念清轻抚春桃的发髻,像个温柔的姐姐:“没什么好委屈的,人家出钱养着我们,总不能将我们当菩萨供着吧。”
“可是......”
“别可是了,玉表哥还有半月就回来了。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虽然嘴上这样安慰春桃,江念清心里却己乱作一团。
季怀砚在府中向来我行我素,若等季璟玉回来,他揭穿了两人的关系,届时,她该如何面对季璟玉?
或许那个时候连季璟玉也会对她失望透顶吧。
不过眼下,她却无暇多想这些。
稍后她就得去茶房向管家问清季怀砚的喜好,从今晚开始,她就要按时去墨渊阁奉茶。
原以为前几日季怀砚是对她失了兴趣,没想到这几日竟是出了府。
想到刚养好的身子又要遭罪,江念清不禁打了个寒颤,沐雪说这事除了第一次,后来便满是欢愉,可她也不觉得欢愉啊。
晚膳后的半个时辰,江念清按季怀砚的喜好备好茶具茶叶,缓步走向他的院落。
推门而入时,季怀砚正在书房伏案疾书。
“念清见过表哥。”江念清端着沉重的茶盘,在不远处福身行礼,而后规规矩矩地站定。
季怀砚的书房不可随意进出,所以丫鬟春桃被拦在了外面。
季怀砚头也不抬,继续在纸张上书写着,江念清见状,正欲转身去圆桌旁沏茶,忽听一声冷喝:“我准你动了吗?”
季怀砚的声音森冷刺骨,显然余怒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