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如墨的毒血从萧景珩心口那道被割开的裂口中激射而出,带着刺鼻的、足以灼伤呼吸道的冰冷甜腥气息,“嗤”地一声溅落在炕沿下的泥地上。被血沾染的泥土竟然瞬间泛起细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灰白色泡沫,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腐蚀!
“呃啊——!!!”
萧景珩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上一挺,脖颈拉出一个濒死的弧度,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烈嘶嚎!那双原本被剧毒和痛苦彻底淹没的瞳孔,在这一瞬间骤然紧缩,如同被强光刺穿的无边黑暗,竟然短暂地、极其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那光里,是足以吞噬神魂的剧痛,但也有一刹那近乎凶狠的、要将一切撕裂的清醒!
他的目光,穿透冷汗淋漓的发丝,穿透浑浊摇曳的灯光,死死地钉在了近在咫尺的纪云舒脸上!那眼神凶狠、混乱、濒临崩溃,却又像垂死的孤狼在绝境中辨认唯一的同类的最后光芒。
“赤……” 他干裂染血的嘴唇剧烈地翕动,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肉摩擦的撕裂感,“……鳞……”
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刚一出口,就被他自己更加猛烈的抽搐和涌上喉头的黑血堵住了。浓稠的黑血从他嘴角溢出,顺着苍白的下颌淌下。
纪云舒的心脏被那眼神和那破碎的音节狠狠攫住!赤鳞?那是什么?人名?代号?还是……
就在这意识即将再次彻底沉入混沌深渊的瞬间,萧景珩那只被阿蛮按在身侧的左手,染满自己心口毒血的手指,猛地挣脱了一丝束缚!指尖蘸着粘稠的黑血,带着最后一丝凝聚的、蛮横的意志,痉挛般地在身下染血的草席上狠狠一划!
动作决绝而吃力,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
一道歪斜扭曲、却触目惊心的血痕,在污秽的草席上显现!那不是字,也不是寻常的符号。
那是一个极其简洁、却透着一股古老邪异气息的图形—— 上面一道短促有力的横划,下方紧接着一个方向朝右倾斜、如同锐利拐钩般的折线! “卍”
血痕落成,指尖最后一丝力道彻底耗尽。萧景珩眼中的那点凶戾的光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溃散。瞳孔深处重新被无边无际的混沌黑红淹没,身体猛地一软,重重砸回染血的草席,只剩下胸腔里拉风箱般破碎的喘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赤鳞……卍……
纪云舒的目光如同被烙铁烫过,死死钉在草席上那个诡异的血符号上。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这破屋里任何角落都要冰冷彻骨!“赤鳞”!这个名字,这个符号,就是毒针的来源?就是玄麟卫内部的叛徒?就是将这双生毒龙植入他体内的元凶?!
“呃……” 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漏出的痛苦呻吟从身旁传来。
纪云舒猛地回神。阿蛮!她一首死死按着萧景珩挣扎的手臂,此刻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线。她钳住萧景珩手臂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而那只被她按住的手腕上方,粗布袖口被蹭开了一小段!
昏黄的灯光下,阿蛮的那一小截手臂上,赫然也浮现着几道极其纤细、若隐若现的暗金色纹路!那颜色,那形态,与萧景珩脖颈上被自己抓破后显现的冷香金毒,一模一样!这暗金毒线此刻仿佛也被某种力量激活,正如同苏醒的毒蛇,在阿蛮白皙的皮肤下缓慢地、却异常清晰地蠕动着,朝着她心脏的方向延伸!
阿蛮也中毒了?!什么时候?是被萧景珩挣扎时伤口喷溅的毒血沾染?还是……早在那之前?!
同源之毒!阿蛮体内的冷香金毒,与萧景珩体内那被唤醒的恐怖潜藏之毒,同出一源!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纪云舒脑中炸开!阿蛮……这个沉默的、来历不明的哑女……她何时中了这种诡异奇毒?她和萧景珩体内那阴魂不散的冷香金毒,到底有什么关联?!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冰冷恐惧,在这一刻轰然撞击在一起!玄麟卫的凶器,陆府的账簿,濒死的皇子,体内双重剧毒的厮杀,神秘的“赤鳞卍”符号……还有,身边这个同样身负诡毒、沉默如影的阿蛮!
破屋的黑暗仿佛拥有了重量,带着血腥、药味和那令人作呕的冰冷甜香,如同无数湿冷的触手,缠绕上来,勒紧了她的喉咙。
就在这时——
“笃。笃笃。笃——笃。” 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清晰地、突兀地从破屋那扇摇摇欲坠的后窗方向传来! 三短,一长,再两短! 是漕帮联络的暗号!和之前义庄送来尸体时,那漕帮汉子在板车上敲出的节奏,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