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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粗糙的金属管道内壁紧贴着沙蛇的脸颊，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她残存的意识。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远处通道尽头，求生舱方向传来的、极其微弱而混乱的嗡鸣和能量波动，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昭示着那里刚刚发生的惨烈搏杀。
*（沙蛇意识碎片：…小子…挺住了吗…动静…好大…）*
她完好的右手，指甲早己在攀爬中崩裂翻卷，此刻死死抠着管道内壁一处尖锐的锈蚀凸起，仿佛那是连接生命与坠落的最后锚点。焦糊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在身侧，断裂的尺骨刺破皮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带来持续不断的、钻心刺骨的锐痛。这剧痛，反而成了她对抗失血昏迷的唯一武器。
“…姐…”
“…撑住…”
那丝微弱的、带着哭腔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顺着两人之间那无形的、由玄甲碎片勉强维系的意识链接，颤抖着传递过来。是鼹鼠！他还活着！但这意念中的恐惧和痛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仿佛灵魂正在被撕扯、被冰封！
*（沙蛇内心嘶吼：…撑住…小子…头儿…看着呢…）*
她用尽残存的意志力，试图凝聚一丝回应，却只能发出无声的意念碎片：
“…活着…爬过来…”
链接另一端传来的痛苦波动骤然加剧！紧接着，是一股冰冷、浩瀚、充满无尽恶意与秩序感的恐怖意志洪流，顺着链接倒灌而来！沙蛇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瞬间被这股灭世级的污染冲击得七零八落！无数冰冷、混乱、带着毁灭指令的呓语碎片疯狂冲击着她的精神壁垒！
*（群鸦意志碎片：…低维混沌…清除…秩序…重构…）*
“呃…” 沙蛇闷哼一声，鼻孔和耳朵再次渗出温热的液体，意识在污染洪流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鼹鼠…他在干什么？！他在链接那个灭世源头？！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瞬间——
铁砧那燃烧着暗红光芒、在毁灭光焰中碎裂的庞大背影，如同烧红的烙印，猛地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炸开！
伴随而来的，是那声穿透灵魂的咆哮：
“影龛——！！！”
“不归档——！！！”
这画面！这声音！如同黑暗中炸响的惊雷！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瞬间点燃了沙蛇意识深处那永不屈服的魂火！
*（沙蛇意识核心爆燃：…砧碎了！魂不散！债要讨！名要刻！影龛…魂不灭！）*
一股源自灵魂最底层的、磐石般的守护意志和对血债的滔天执念，混合着对鼹鼠的担忧，轰然爆发！她不再是被动抵抗那污染洪流，而是主动地、凶悍地，将铁砧碎裂的身影和那声“不归档”的咆哮，如同燃烧的投枪，狠狠顺着那意识链接，朝着鼹鼠意识深处那片正被群鸦意志肆虐的战场…投射过去！
“小子——！！” 沙蛇在现实中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如同垂死的狼嚎，“…头儿…在这儿！影龛…魂在这儿！别让那鬼东西…骑在你脖子上拉屎！给老子…掀翻它——！！！”
---
下方。求生舱。
冰冷的地板上，鼹鼠如同一条被剥了皮的蠕虫，用双肘和膝盖拖动着沉重无比、被灰白色侵蚀脉络爬满的躯体，朝着通风管道口一点一点挪动。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剧痛和皮肤与冰冷金属碎屑摩擦的撕裂感。身后，蜿蜒的血痕混合着冰水，在布满白霜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目。
意识深处，那场惨烈的战争己进入白热化。
代表他求生本能的黑暗混沌深渊，如同受伤的凶兽，咆哮着，疯狂撕咬着侵入的群鸦意志碎片。每一次撕咬，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但也从那冰冷、秩序的碎片上，撕扯下蕴含着恐怖能量和信息的“血肉”，强行拖入深渊深处，试图消化、碾碎！
群鸦意志碎片惊怒交加，它从未遇到过如此“低劣”却又如此“难缠”的容器！它冰冷、绝对的秩序逻辑，在这片充满了无序痛苦、守护执念和归墟求生烙印的混沌面前，处处碰壁！它试图用更浩瀚的力量碾压，却如同重拳打在粘稠的沥青上，力量被分散、被吞噬！
*（群鸦意志碎片混乱：…逻辑冲突…痛苦…不应成为武器…守护…无序变量…威胁等级…重新计算…）*
*（鼹鼠意识深渊咆哮：…滚！这是我的脑子！我的痛！我的头儿！我的沙蛇姐！我的债！我的影龛魂！吃你…是老子…活命的本事！）*
就在意志角力陷入血腥僵持的瞬间——
轰！！！
沙蛇投射而来的意志碎片——铁砧碎裂的身影和那声“影龛不归档”的咆哮，如同燃烧的陨石，狠狠砸进了鼹鼠的意识战场！
这画面！这声音！对于鼹鼠的意识深渊来说，无异于最滚烫的熔岩，最狂暴的催化剂！
*（鼹鼠意识核心剧震：…头儿…！）*
那代表着归墟求生本能的黑暗深渊，在铁砧牺牲的悲壮画面和影龛不灭的咆哮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强心剂！瞬间沸腾、膨胀！吞噬的力量暴涨！撕扯的速度倍增！它不再满足于撕咬，而是张开无形的、布满倒刺的巨口，带着对入侵者刻骨的仇恨和对守护目标的疯狂执念，朝着那冰冷的群鸦意志碎片…狠狠噬咬下去！
“呃啊——！！！”
现实中的鼹鼠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反弓，又重重砸落在地板上！胸口的玄甲碎片核心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光芒不再是幽蓝，也不再是灰白，而是一种…混沌的、如同沸腾星云般的暗紫色！皮肤下，那疯狂蔓延的灰白侵蚀脉络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叫”，迅速消融、崩解、退潮！
属于鼹鼠的、带着混乱痛苦和微弱生命火焰的幽蓝脉络，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夺回失地！他眼中那冰冷的灰白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最终被强行压缩、逼退至瞳孔最深处，只留下两点针尖大小的、充满无尽怨毒与冰冷的灰白光点！
身体的控制权…再次夺回！
但代价…是灵魂仿佛被撕裂又强行缝合的剧痛！是意识深处那片黑暗深渊，因为吞噬了过量的群鸦意志碎片而变得…更加混沌、更加狂暴、也更加…危险！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炸弹！
“…呼…呼…呼…” 鼹鼠瘫在地板上，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内脏灼烧般的剧痛。他灰蓝交织的瞳孔艰难地转动，死死锁定着头顶那黑黢黢的通风管道口。
沙蛇姐…就在上面…更虚弱了…
他感受不到沙蛇清晰的意念了，只有那根由玄甲碎片勉强维系的意识链接丝线，传来一种…即将断裂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
“姐…” 鼹鼠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血沫。他颤抖着，用尽刚刚夺回身体控制权后残存的所有力量，再次撑起双肘和膝盖，拖着更加沉重、更加伤痕累累的身体，朝着管道口…继续爬行！
后背的皮肤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摩擦，留下新的血痕。断裂的肋骨刺穿着内腑，每一次挪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被灰白脉络侵蚀过的肌肉传来阵阵麻木和灼烧感。但他不管！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去！找到沙蛇姐！
“…头儿…看着呢…”
“…影龛…”
“…魂不散…”
少年用沙蛇听不见的声音，如同念诵咒语般，一遍遍低语着，用这信念支撑着濒临崩溃的躯体和精神，在冰冷的地狱里，一寸寸地…挪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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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道深处。
沙蛇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边缘浮沉。她隐约感觉到下方那股灭世级的污染冲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鼹鼠那虽然混乱痛苦、却重新夺回了主导权的生命波动。一丝微弱的欣慰刚升起，就被更沉重的黑暗和冰冷淹没。
她快要…撑不住了。
手指抠着管壁凸起的力道在减弱。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沙蛇意识碎片：…小子…爬快点…姐…快钉不住了…）*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滑向黑暗深渊的刹那——
窸窸窣窣…
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摩擦声，从下方管道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沙蛇残存的意识猛地一凛！狙击手的本能让她瞬间分辨出——那是衣物和皮肤摩擦冰冷粗糙金属的声音！是…拖拽爬行的声音！
“…小…子…” 沙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姐…！姐你在哪？！” 下方传来鼹鼠嘶哑、焦急、带着巨大喘息和痛楚的呼喊！声音在管道内回荡，带着回音。
紧接着，一道微弱摇晃的战术手电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从下方拐角处投射上来！光芒扫过布满锈迹和冰霜的管壁，最终…定格在蜷缩在管道交汇处、浑身浴血、后背伤口狰狞、左臂扭曲断裂、几乎不形的沙蛇身上！
“姐——！！！” 鼹鼠的嘶吼瞬间变成了惊恐和悲恸的尖叫！那束颤抖的手电光，清晰地映照出沙蛇惨白如纸的脸，紧闭的双眼，干裂渗血的嘴唇，以及那被剧痛和失血折磨得深陷的眼窝！
他看到了沙蛇后背被金属管壁反复刮擦、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看到了焦糊左臂那刺破皮肉的、白森森的断裂尺骨！看到了她右手死死抠着管壁、指甲翻卷血肉模糊的惨状！
“姐！你别死！别死啊！” 鼹鼠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他几乎窒息！他再也顾不上全身的剧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地朝着沙蛇的位置疯狂攀爬！粗糙的管壁刮擦着他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但他浑然不觉！
终于！他爬到了沙蛇身边！
冰冷的触感让鼹鼠的心沉到了谷底。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沙蛇的颈动脉…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还在！
“…还活着…姐…你还活着…” 鼹鼠的声音哽咽，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巨大的庆幸之后，是更深的恐惧——沙蛇姐的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怎么办？
这里没有医疗设备！没有药物！只有冰冷和死亡！
能源…快没了！追猎者虽然掉了，但黑石堡绝不会善罢甘休！
主控区…是唯一的活路！可那里…是灭世污染的源头！
*（鼹鼠内心撕裂：…主控区…去了…可能死得更快…但不去…姐…必死无疑…）*
沙蛇似乎感应到了鼹鼠的绝望和挣扎。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流声：
“…主…控…”
“…赌…”
赌！
用命去赌那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赌主控区里，有旧纪元遗留下的、能救命的医疗技术！
赌那些灭世的污染，在鼹鼠体内那块玄甲碎片面前…能被暂时压制！
赌影龛的魂…够硬！够狠！够命长！
鼹鼠灰蓝交织的瞳孔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沙蛇这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赌”字彻底烧干！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眼神变得如同归墟废墟下最凶狠的狼崽子！
“好！姐！我们赌！” 鼹鼠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头儿…看着呢！影龛…魂…押上了！”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他先将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内壁上，然后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将沙蛇无力的身体，挪到自己同样瘦弱的胸前。他让沙蛇的后背靠着自己的胸膛，避免触碰她后背那恐怖的伤口，焦糊断裂的左臂小心地搭在身侧，完好的右手则轻轻环过沙蛇的腰侧，将她尽可能稳固地固定在自己怀里。
入手是刺骨的冰冷和粘稠的血污。沙蛇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骨头和破碎的意志。她微弱的呼吸喷在鼹鼠的脖颈上，带着血腥气。
“…姐…抱紧了…” 鼹鼠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沙蛇，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他完好的左手（右手需要固定沙蛇）死死抠住管道内壁的凸起，双脚蹬住管壁的支撑点。
然后，他开始向下滑。
不是攀爬，而是用后背和双脚作为支撑和刹车，抱着沙蛇，在这倾斜、冰冷、布满死亡陷阱的管道里…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下挪动！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后背皮肤与粗糙锈蚀管壁的摩擦剧痛！沙蛇身体的重量压迫着他断裂的肋骨，带来窒息般的闷痛！他咬紧牙关，灰蓝的瞳孔在黑暗中因剧痛而收缩，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滚落，滴在沙蛇毫无知觉的脸上。
“…头儿…看着呢…”
“…影龛…魂不散…”
少年如同念诵着生命的咒语，用这信念对抗着无边的痛苦和绝望，抱着他仅存的战友，如同抱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即将破碎的珍宝，朝着下方那片猩红的、散发着灭世气息的未知深渊…滑去。
冰冷的管道内壁上，除了之前沙蛇攀爬留下的血痕，又多了一道新的、更宽、更深、混合着两个生命最后挣扎痕迹的…血路。
那是通往地狱…或是…涅槃的路。
路标，是永不消散的…影龛之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