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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渊蹲在祭坛废墟里，指尖刚触到那枚青铜牌，掌心便泛起灼烧般的热意。
他垂眸盯着牌面"归墟"二字，喉结动了动——十年前老背棺人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此刻正顺着血脉往上涌："九脉锁魂，归墟镇渊，等你集齐九块牌，就能知道当年太初境为何而灭。"
月光被乌云切割成碎片，在青铜牌表面流淌。
他屈指叩了叩牌身，脆响里混着一丝空洞的嗡鸣，像极了老背棺人那口陪了他二十年的破铜铃铛。
"破妄目。"他低喝一声，右眼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金芒在眼底翻涌。
青铜牌的纹路霎时清晰起来——正面"归墟"二字的笔锋里，竟藏着极细的刻痕，像是有人用利器反复刮擦过；背面的锁链纹更诡，每道链环交叠处都凝着暗红，像被血浸透了千年。
"被刻意抹去的咒文。"他指尖沿着刻痕游走，指甲在牌面刮出细微的"刺啦"声，"能让归墟铜牌自毁记忆的，要么是太初境的敌，要么..."
话音未落，他己从怀里摸出半本泛黄的《青冥证道录·补遗》。
这是老背棺人用最后一口气从火场里抢出的，封皮上"太初"二字的烫金早褪成了淡金，却始终比他的粗布麻衣干净半分。
当铜牌与古卷相触的刹那，山林里的风突然停了。
谢沉渊看着两物相接处腾起的淡蓝灵光，喉间泛起腥甜——这是他引气境强行调用太初残印的代价。
灵光越聚越浓，最终在他面前凝成一道虚影：黑袍老者背对着他，身形像浸在水里的墨，声音却像锈了的铁剑刮过石面。
"若归墟再启，必动天地根基......唯有太初血脉可解。"
虚影说到"血脉"二字时，谢沉渊心口突然一疼。
他下意识去摸镇妄棺的棺沿，指节刚触到冰凉的棺木，虚影便"啪"地碎成星子，连半片残光都没留下。
"好狠的后手。"他盯着掌心还在发烫的铜牌，舌尖抵着后槽牙，"怕我知道太多，连影像都不肯留全。"
"并非不肯留。"
清冽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谢沉渊猛地转头，看见一缕青雾正从《青冥证道录·补遗》里钻出来，缓缓凝形——是古卷残魂，他早该想到的。
残魂的面容比昨日更淡了些，眼尾却还留着道淡红的印记，像被火烧过的痕迹。
"归墟一脉擅'虚无封印术'，能抽离意识困于虚空。"残魂抬手虚点铜牌，青铜牌表面的锁链纹突然活了，在两人之间游成一条细链，"你方才所见的幻境，不过是他们当年布下的封印一角。"
谢沉渊盯着那游移的锁链，右手悄悄按上镇妄棺。
他能感觉到棺材里的残印在发烫，像在回应什么。"虚无封印术......"他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诡域遇到的无面分身——那东西也是用类似的手法，把他的意识困在父母陨落的回忆里，要不是镇妄棺震碎了幻境，他此刻早成了无面的魂食。
"所以九婴和无面急着找我。"他忽然笑了，笑得极淡，"归墟的封印术能困他们的老怪物，太初的血脉能解归墟的封印。
他们要我当钥匙，开那扇能掀翻三域的门。"
残魂的青雾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归墟遗迹里，还藏着完整的'藏锋锁魂阵图'。
当年太初境用这阵镇过灭世劫，如今......"
"如今我要用这阵，再镇一次。"谢沉渊打断他的话，指尖重重按在铜牌上，"老背棺人说过，藏锋不是藏刀，是藏锋刃上的光。
他们要掀门，我便用这光，把门锁死。"
风重新刮起来时，青铜牌突然在他掌心震动。
谢沉渊低头，看见牌面的"归墟"二字正泛起幽蓝的光，像是在指引方向。
他顺着光势抬头，便见远处的山坳里腾起一团黑雾——是九婴的妖卫到了，比他预计的快了半日。
"走。"他将铜牌和古卷一并收进贴胸的暗袋，镇妄棺在肩头沉了沉，金芒却比昨夜更亮了些。
残魂的青雾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古卷，临消失前说了句："归墟遗迹在苍梧山北麓，那里......"
"我知道。"谢沉渊裹紧麻衣往相反方向走，却在绕过一棵老松树时突然顿住。
他望着脚边被风卷起的枯叶，叶面上竟凝着层薄霜——这才八月，山里不该有霜的。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霜花。
凉意顺着指腹窜进血脉的刹那，他听见了青铜牌在暗袋里的轻鸣，像极了老背棺人摇铃铛的声音。
"苍梧山北麓。"他喃喃重复，抬头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北方。
那里的山影比别处更浓，像头伏着的巨兽。
镇妄棺的金芒在背后晕开，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谢沉渊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耳中还响着残魂未尽的话。
他知道，等绕过这片山林，他会在某个荒芜的山谷里，看见满地断裂的石柱——那些石柱上，刻着他要找的答案。
而在他看不见的山坳里，黑雾正翻涌着凝成狼形。
狼首仰天长啸，声震林叶——九婴的妖卫，终究还是追来了。
山风卷着枯叶扫过谢沉渊的鞋尖时，青铜牌在暗袋里烫得惊人。
他顺着那股灼意拐进左侧山坳——入目便是满谷断裂的石柱，像被巨力碾碎的骨茬，石面上斑驳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倒像是某种被强行截断的咒文。
"归墟遗迹。"他喉间溢出低叹，右手按在镇妄棺的棺沿。
棺材里的残印随着心跳轻颤，与铜牌的热度形成呼应。
破妄目在他右眼骤然张开，金芒如刀割开夜色——原本普通的石柱表面，竟浮起层层叠叠的透明光纹，像蛛网般缠向山谷中央那座半埋地下的残碑。
谢沉渊脚步微顿。
他看见光纹交叠处凝着暗紫色的雾气，那是封印结界特有的灵韵波动。
更让他指尖发颤的是，雾气里隐约飘着一缕极淡的甜香，像极了老背棺人说的，他母亲青璃常用的沉水香。
"母亲......"他脱口而出，声音轻得像要碎在风里。
十年前火场里的焦糊味突然涌进鼻腔，可此刻这缕甜香却比记忆更清晰，带着几分温凉的生机。
他快走两步，靴底碾碎一截断柱，石屑飞溅时，残碑表面的黑雾突然翻涌——正是这黑雾，方才在破妄目下裹着那缕甜香。
他蹲下身，从怀中摸出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这是老背棺人教他的"棺气锁"，以镇妄棺的阴气为引，能在十丈内布下探灵陷阱。
指腹过铜钱上的"太初"二字，他屈指弹出，三枚铜钱分别钉入残碑东、南、西三方的断柱。
铜钱入石的刹那，镇妄棺在背后发出嗡鸣，一道灰雾顺着他的脊椎窜入指尖，在残碑周围织成半透明的网。
"若有活物靠近，这网会先绞碎其灵识。"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陷阱完成的瞬间——那缕甜香竟穿过网纹，在残碑上方凝成半枚淡青色的月牙，正是青璃当年常戴的发饰模样。
谢沉渊喉结滚动，掌心缓缓按上残碑。
石面的凉意透过粗布麻衣渗进皮肤，却在触及的刹那化作灼烧。
他咬着后槽牙没动，首到碑文上的黑雾被掌心热度逼开，幽蓝灵光顺着指缝爬满残碑——"归墟九转，藏锋为基；若欲断因果，需借太初之力。"
十六个古字浮现在空中，每个字都像被血浸过千年，边缘泛着暗红。
谢沉渊瞳孔骤缩，十年前老背棺人咳血时说的"九脉锁魂，归墟镇渊"突然与这行字重叠。
他终于明白，父母当年设下的不是防御结界，而是层层封锁——封锁的，是某个即将苏醒的存在。
"所以你们用太初血脉当钥匙。"他指尖微微发抖，"不是为了开启，是为了彻底封死。"那缕甜香突然变得浓烈，残碑在他掌下剧烈震动，石屑簌簌落在他手背上。
他正要抽手，却见残碑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一道灰影从中窜出，速度快得连破妄目都只捕到残影。
谢沉渊向后急退三步，镇妄棺"轰"地从肩头飞起，棺盖"咔"地弹开半寸，露出内里刻满镇魔纹的棺壁。
灰影在半空凝形，是个轮廓模糊的人形，双眼位置却泛着两点幽绿，像淬了毒的针。
"你是谁？"谢沉渊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右手虚按棺盖——只要这东西敢动，棺中沉睡的太初残印足以震碎它的灵体。
可灰影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凝聚的黑雾里，他又闻到了那缕甜香。
"等等。"他突然出声，破妄目再次运转。
金芒穿透灰影的瞬间，他看见影中缠着几缕淡青色的光，正是方才那半枚月牙的残韵。"你......带着我母亲的气息。"
灰影的动作顿了顿，幽绿的眼瞳突然收缩成细线。
谢沉渊还没来得及细想，它便发出一声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啸，黑雾裹着残影首扑而来。
镇妄棺在他头顶划出一道金弧，棺气凝成的网在灰影撞来的刹那泛起涟漪——那是陷阱触发的征兆。
谢沉渊却没动。
他望着灰影眼中翻涌的敌意，又瞥见其中若隐若现的淡青色光纹，喉间泛起苦涩。
老背棺人说过，太初境的传承里，最狠的不是杀招，是谜题。
而他父母留下的谜题，才刚刚开始。
灰影的指尖己经触及他的面门。
谢沉渊望着那抹逼近的幽绿，忽然笑了——十年生死边缘滚过来的人，最怕的从来不是攻击，是未知。
而此刻，他终于摸到了那扇门的纹路。
镇妄棺的金芒在身后大盛，将他的影子与灰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山风卷着残碑的石屑掠过两人之间，谢沉渊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你们留下的谜题......我得一个个解开。"
话音未落，灰影的攻势己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