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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顶灯管苟延残喘地嗡鸣着，光线惨淡，在金属轿厢的内壁上投下苏享摇晃而模糊的轮廓。
一股混杂着廉价香薰、陈旧地毯和某种难以名状身体衰败的气味，沉重地淤积在狭窄的电梯间里，苏享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黏腻滞涩。
数字从“14”开始，一格一格，艰难地向下跳动。14、13、12……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伴随着门外走廊深处隐约传来的、被厚重地毯吸去大半的争执声，或是某个房间里骤然拔高的电视噪音，旋即又被死寂吞没。
这座城市巨大的躯体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发出沉闷的呓语。
“叮——”一声脆响，电梯在7楼停下。门扇迟钝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空荡无人，只有一条幽深、铺着暗红色旧地毯的走廊，延伸转角的黑暗。
惨白的光从天花板上几盏同样半死不活的吸顶灯里漏下来，勉强照亮墙壁上剥落的墙纸和几幅廉价的复制油画。
就在电梯门即将重新闭合的瞬间，一只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手猛地从门缝外伸了进来，冰冷纤长的手指精准地卡住了金属门沿。
门再次无声地滑开。
一个身影几乎贴着门框挤了进来。
是个女人，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几乎拖到脚踝的黑色连帽外套，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一股浓烈的、带着侵略性的廉价香水味，像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她紧贴着苏享对面的轿厢壁站着，刻意拉开最大的距离，头垂得很低，肩膀微微向内蜷缩，仿佛要把自己缩进那件宽大的外套里。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指节的位置却异常僵硬地凸起。
电梯再次启动，轻微的失重感传来。轿厢内壁光滑如镜，苏享微微抬眼，从对面金属的倒影里，捕捉到她帽檐下那双眼睛的空洞，像两口枯竭了太久的深井，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凝固的绝望。
那绝望太沉，沉得让这狭小的空间都跟着下坠了一寸。
她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更紧地攥住了什么东西，指骨在薄薄的外套布料下绷出惨白的棱角。电梯无声地继续下行，数字跳动得缓慢而固执。那廉价香水与铁锈混合的气味，无声地弥漫开来，压过了电梯里所有其他的气息。
电梯终于抵达一楼。门开，外面大堂的灯光比电梯里亮堂一些，但也空荡无人，只有前台值班保安低垂的头颅和规律的鼾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黑衣女人像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在苏享之前迅速滑了出去，黑色外套的下摆无声地扫过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朝着与旅馆大门相反的方向。通往地下停车库的、光线更加昏暗的通道口。
转眼便消失在拐角的阴影里，只留下一缕刺鼻的香水尾调，倔强地盘旋在空气里。
苏享收回目光，紧了紧肩上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尼龙工具箱，迈步走向玻璃旋转门。
箱子里分门别类，整齐得近乎严苛：排列整齐的玻璃精油瓶，标签清晰；不同形状的刮痧板、牛角梳，擦拭得一尘不染；叠放平整的白色毛巾；还有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硬皮笔记本，里面夹着几张折痕累累、字迹潦草的预约单。
苏享拿起最上面那张预约单，借着车内微弱的光线扫了一眼。
地址：西区雨林公寓，A座18-04。
名字：苏晚。
时间：凌晨一点整。
没有多余的备注。指尖划过那个名字，苏晚。
虽说与自己名字只差一个字，可..............那又能代表什么？
那个在电梯里惊鸿一瞥、包裹在绝望里的身影，又固执地浮现在苏享眼前。
将预约单放回原处，目光掠过工具箱最深处那个被一块厚实的藏青色绒布严密覆盖的角落。
苏享移开视线，发动了车子。引擎低吼着苏醒，车灯切开前方湿漉漉的黑暗和流动的霓虹，汇入午夜稀疏的车流。
雨林公寓的保安室灯光昏黄，值班的老头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头一点一点，就如他们说的那样，几个保安凑一起，牙齿还没30颗。
对刷卡进入的苏享只是含糊地挥了挥手，仿佛深夜的访客如同这连绵的雨水一样寻常。当18-04的门牌在壁灯柔和的光线下露出。
苏享按响了门铃。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苏晚站在门后。
“你.............你好..”苏享惊讶之余，慢不跌的礼貌问好.
原来两人己在电梯里见过。
她换下了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灯光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请进。”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侧身让开。
屋内是典型的都市精英公寓风格，开阔的挑高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将那些辉煌的灯火扭曲成一片迷离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很淡的、品质不错的香薰蜡烛的气息，但在这空旷和冰冷的精致之下，一种无形的、沉重的疲惫感，如同看不见的蛛网，细细密密地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苏小姐，需要先喝点温水吗？或者去一下洗手间？”苏享放下工具箱，语气平静而专业。
“不用，谢谢。”她摇摇头，指了指客厅中央一张宽大的、铺着干净白色毛巾的按摩床，“首接开始吧。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过来。
”她的目光短暂地掠过苏享的工具箱，又迅速移开，走到按摩床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顺从，安静地俯卧下去，将脸埋进床头的呼吸洞里。那姿态，像一只折断了翅膀、放弃挣扎的鸟。
我打开工具箱，取出需要的物品。瓶瓶罐罐被整齐地排放在旁边的小推车上，发出轻微而悦耳的碰撞声。先用温热的毛巾清洁双手，动作一丝不苟。然后，挑出一瓶基础油，滴入几滴气味清冽的尤加利和舒缓的薰衣草精油，在掌心温热、调和均匀。房间里只剩下精油在掌心摩擦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持续低语。
“放松，苏小姐。我会从背部开始。”苏享的声音放得很低，尽可能柔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安抚力量。
双手带着温热的、混合了精油的触感，稳稳地落在她肩胛骨之间的区域。
指尖下的肌肉，僵硬得像被低温冻结的石头，条索状的硬结盘踞在斜方肌深处，触感清晰得硌手。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仿佛苏享的触碰不是抚慰，而是某种突如其来的酷刑。
抑或是另一种身体机能的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