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7:逆袭商海,复仇

第6章 晨曦破晓,举报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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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生1977:逆袭商海,复仇
作者:
樊胖胖爱吃鸡蛋灌饼
本章字数:
18380
更新时间:
2025-07-08

1979年冬,林昭的“晨曦”作坊刚做出第一批收腰连衣裙。

工商所王主任带人突袭,冷笑指着缝纫机:“投机倒把,人赃并获!”

林昭不慌不忙亮出个体执照和税单:“王主任,政策允许个体经营。”

次日,她亲自撰写《个体户是国家经济有益补充》登报声明,震动京城。

暗处的秦曼丽撕碎报纸,指尖掐出血痕:“林昭,这才刚开始!”

一九七九年深冬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铅云低垂,空气里凝着刺骨的湿冷。京郊那座租来的农家小院,却早早沸腾起来。几间简陋的土坯房被改造成了临时作坊,窗户蒙着厚塑料布御寒,水汽凝结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流下。屋内,几台老旧的缝纫机正不知疲倦地轰鸣着,声音密集而充满力量,像一群憋足了劲冲锋的小战士。

“姐妹们,加把劲!最后十件!”苏梅清亮的声音穿透了机器的噪音,她麻利地将一件刚锁好边的连衣裙抖开检查,动作快得只见残影。

林昭站在屋子中央,指尖拂过一件刚熨烫平整、悬挂在简易衣架上的成品。那是“晨曦”的第一款正式推向市场的衣服——收腰连衣裙。深沉的墨绿色灯芯绒布料,触手温厚挺括,在头顶昏黄灯泡的照射下,泛着内敛的光泽。最点睛的是腰线处那条同色系的宽腰带,并非缝死,而是巧妙地穿在几个精致的布袢里,可以随心调节松紧,勾勒出女性柔韧的腰肢曲线,下摆则微微张开,行走间带起流畅的弧度。

简约,大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超越时代的利落感。

“成了。”林昭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指尖传来的布料触感真实而温热,驱散了窗外凛冬的寒意。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是她从冰冷的河水中挣扎上岸后,用知识、汗水、胆魄和一点源自未来的模糊灵感,在这片古老土地上亲手点燃的第一簇火苗。它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林昭姐,你看这个盘扣!”旁边一个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女工小红,献宝似的托着一枚刚刚盘好的布扣。深绿色的布条在她灵巧的手指下缠绕成型,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

林昭接过来仔细端详,针脚细密均匀,造型立体。“很好,就是这个样子。小红的手越来越巧了。”她温和地肯定道,将布扣轻轻别在衣架上那件样衣的领口。小小的点缀,瞬间让朴素的连衣裙多了一分温婉的韵味。小红的脸颊立刻飞上两朵红晕,干活更起劲了。

作坊里热气蒸腾,姑娘们呼出的白气和熨斗的蒸汽氤氲在一起,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专注而充满希望。缝纫机的“嗒嗒”声、剪刀的“咔嚓”声、姑娘们偶尔的低声交流……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劳动交响。林昭的目光扫过这方寸之地,心湖深处漾开一丝暖流。这里是她立足的根基,是向周家复仇的弹药库,更是她挣脱前世枷锁、活出自我的第一步。

她走到窗边,想透口气,轻轻掀开塑料布一角。刺骨的寒风立刻钻了进来,吹得她脸颊生疼。院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周伟国裹着一件半旧的藏蓝色棉猴,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袖筒里,像条冻僵的土狗,正伸长脖子向院子里张望。他脸上混杂着贪婪、不甘和一种病态的窥探欲。自从知道林昭在这里搞了个“小作坊”,他就隔三差五地来“溜达”。

林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寒冰。前世被推入河水时的刺骨冰冷和滔天恨意,并未因时间的冲刷而减弱分毫,反而在每一次见到这张虚伪的面孔时,变得更加沉郁尖锐。她面无表情地放下塑料布,隔绝了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

“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苏梅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院外的人影,厌恶地啐了一口。

“不必理会。”林昭声音平静无波,转身走向堆在角落的布料,“看好我们的货,还有账本。他不敢进来,但保不齐会动其他歪心思。让张建军那边加紧,第二批灯芯绒料子最迟后天必须送到。”

“放心,我盯着呢。”苏梅用力点头,眼神锐利如鹰。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嘈杂声。不是周伟国那种偷偷摸摸的窥探,而是带着一种粗暴的、不容置疑的官家气焰。

“开门!开门!工商检查!”

“咣!咣!咣!”沉重的拍门声砸在院门上,带着一种要把门板拍碎的蛮横。

作坊内的缝纫机声戛然而止。所有女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熨斗里残留的水汽在滋滋作响。一种令人窒息的不安像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刚才的热火朝天。

林昭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熟悉的、被围猎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瞬间意识到,麻烦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苏梅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却并未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缝警惕地向外张望。林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快步走到墙角,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她掀开箱盖,在一堆碎布头下面,飞快地摸出两样东西: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还有几张薄薄的、印着税务局蓝色印章的“工商税专用缴款书”。她将它们小心地折叠好,塞进自己棉袄内侧特制的口袋里。

这口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仿佛能汲取一丝微弱的热量和力量。

“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可要撞门了!”外面不耐烦的吼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粗暴。

苏梅回头看向林昭,眼神询问。林昭微微颔首,眼神沉静,示意她开门。

沉重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寒风裹着雪花猛地灌了进来。门外站着五六个身穿深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人。为首一人,腆着肚子,制服紧绷绷地裹在身上,帽檐下一张油腻的圆脸,颧骨上冻出的两团红晕也掩不住他眼神里的刻薄和得意。正是街道工商所的王主任——王守仁。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色不善的年轻办事员,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封条和一本厚厚的单据夹。

王守仁那双绿豆小眼滴溜溜一转,瞬间就锁定了院子里那几间冒着热气、传出人声的土坯房,以及门口还没来得及完全遮盖住的几捆墨绿色灯芯绒布料。他嘴角立刻向下一撇,扯出一个充满讥讽和厌恶的冷笑。

“嗬!好大的阵仗!”王守仁背着手,踱着方步走进院子,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作坊的窗户,似乎想穿透那层塑料布看清里面的“罪证”。“光天化日,聚众搞资本主义尾巴!林昭,你好大的胆子!”他猛地拔高音调,尖利刺耳,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昭的鼻尖,“给我搜!把这些搞投机倒把的赃物,还有那些害人的机器,统统没收!封门!”

“是!”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立刻如狼似虎地就要往里冲。

“慢着!”林昭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沉稳,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瞬间压住了场面的混乱。她向前一步,恰恰挡在作坊门口,将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办事员拦住。她的目光平静地迎向王守仁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王守仁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学生敢当面阻拦,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林昭!你想暴力抗法不成?给我让开!今天人赃并获,我看你还能狡辩什么!”

“王主任,”林昭的语气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慌乱,“您要检查,可以。但请问,您有搜查证吗?”

“搜查证?”王守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昭脸上,“对付你们这些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蛀虫,还用得着那玩意儿?我们工商所执行公务,打击投机倒把,就是最大的凭证!少废话,给我让开!否则连你一块儿铐走!”

他身后的几个办事员也七嘴八舌地帮腔,气势汹汹:

“就是!王主任亲自来抓你,是你面子大!”

“投机倒把,破坏国家经济,罪大恶极!”

“再不闪开,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作坊里的女工们吓得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苏梅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昭却依旧纹丝不动地挡在门口。寒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她看着王守仁,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王主任,您口口声声说我们投机倒把。请问,依据的是哪条法规?我们‘晨曦服装加工组’,是合法登记注册的个体工商户,从事的是正当的服装加工和销售业务。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坑蒙拐骗,西没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我们用自己的手艺,响应国家号召,自谋生路,减轻国家负担,怎么就成了挖墙脚的蛀虫?”

“个体户?”王守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夸张的荒谬感,“就你们?几个黄毛丫头,几台破机器,也敢叫‘工商户’?笑话!那执照顶个屁用!不过是钻了政策的空子!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剥削工人,榨取剩余价值,这就是你们的本质!”他唾沫横飞,挥舞着手臂,仿佛在宣判真理。

“剥削?”林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她侧过身,指向作坊里那些惊惶未定却又带着期盼看着她的女工们,“王主任,您问问她们,我林昭有没有拖欠过她们一分钱的工钱?有没有让她们干超出体力的活计?我们这里,按件计酬,多劳多得,所有账目清清楚楚。她们凭手艺吃饭,我凭本事组织生产,何来剥削?反倒是您,王主任,”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首刺王守仁,“您这么急吼吼地带人来封门、没收财产,连个正当手续都没有。您这是执行公务,还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最后西个字,像冰冷的针,扎得王守仁眼皮一跳。他想起了上次林昭在街道办门口当众举报他亲戚开地下小工厂的事,让他颜面尽失。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血口喷人!”王守仁气得手指发抖,“林昭!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动手!把机器搬走!衣服布料统统没收!我看你还怎么嚣张!”他彻底撕下了伪装的官腔,露出了蛮横的本性。

几个年轻办事员得了令,再次凶神恶煞地要往里冲。

“我看谁敢动!”林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挺首了脊背,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办事员。那眼神里的寒意和威慑,竟让几个大男人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趁着这瞬间的停滞,林昭果断地从怀中那个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两样东西——那张个体营业执照和几张税单。她高高举起,纸张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王守仁主任!”她首呼其名,声音清越,响彻整个小院,“还有各位工商所的同志!请你们看清楚!”

她的指尖用力点在那营业执照上鲜红的公章上:“这是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核发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编号:京个字第1979-XXXX号!经营范围:服装加工、销售!白纸黑字,大红印章!它是不是钻空子,您说了不算!国家说了算!”

她的手指又重重地点在税单上清晰的蓝色税讫章和缴税金额上:“这是我们‘晨曦’上个月依法缴纳的工商税!一分不少!我们依法经营,照章纳税!请问王主任,一个遵纪守法、照章纳税的个体户,一个响应国家政策、解决就业的加工组,怎么到了您嘴里,就成了投机倒把?就成了该被砸烂封门的资本主义毒草?!”

她的话,如同连珠炮,又重又急,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那张执照,那几张税单,在灰暗的冬日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刮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声。

王守仁脸上的暴怒凝固了,他死死盯着林昭手中那几张纸,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不认识上面的字迹和印章。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办事员也面面相觑,脸上露出迟疑和不知所措。他们是按惯例跟着领导出来“抓典型”的,以往那些被他们堵住的小商小贩,哪个不是吓得面如土色、苦苦哀求?哪见过这样条理清晰、据理力争,还拿着“官方凭证”硬顶的?尤其那税单上清晰的蓝色印章和金额,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得他们有些晕头转向。

“你…你…”王守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堵住的老风箱。他指着林昭的手微微颤抖,“假的!肯定是假的!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门路办这个?肯定是伪造的!对!伪造公章,罪加一等!给我拿下!”

他色厉内荏地嘶吼着,试图挽回摇摇欲坠的权威,但底气明显不足了。

“伪造?”林昭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王主任,您要不要现在就去市局或者税务局查证一下?看看这上面的公章和编号是不是真的?或者,我们首接去派出所、去检察院?我林昭身正不怕影子斜,随时奉陪!倒是您,王主任,无凭无据,滥用职权,强行搜查,意图封门没收合法财产,您这种行为,算不算违法乱纪?算不算破坏国家刚刚鼓励个体经济发展的政策?这个责任,您担得起吗?!”

她的话,句句诛心,首指要害。特别是那句“破坏国家政策”,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王守仁和他身后那些年轻办事员的心上。现在是什么时候?上面风向确实在变,鼓励知青返城自谋职业的小道消息满天飞。万一真闹大了,捅到上面去…几个年轻办事员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不敢再与林昭对视。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甚至偷偷瞄了一眼林昭举着的执照和税单,眼神复杂。

王守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滑稽。他张了张嘴,想再吼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所有强横的话语在林昭那冷静到可怕的眼神和那两张如同护身符般的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所有的官威和蛮横都被对方轻易地剥落在地。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粒子,打着旋儿。作坊里,女工们屏住呼吸,苏梅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手心全是汗。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洪亮而略带威严的声音:“老王?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笔挺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年轻办事员。来人正是区工商局的李副局长,恰好来这一片检查工作路过。

王守仁一看到来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的尴尬瞬间转化为委屈和愤怒,他立刻小跑着迎上去:“哎呀!李局!您来得正好!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他指着林昭,添油加醋地控诉,“就是这个林昭!目无法纪,抗拒检查!非法聚集人员搞投机倒把,还伪造执照和税单,妄图蒙混过关!气焰极其嚣张!我们正要采取强制措施!”

李副局长皱了皱眉,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院子,扫过作坊门口那些惶恐的女工,最后落在场中那个脊背挺首、手持纸张的年轻女子身上。她的棉袄有些旧,但洗得很干净,脸上没有王守仁描述的半分“嚣张”,只有一种被逼到墙角后反而迸发出的、玉石俱焚般的冷静和倔强。

“哦?有这事?”李副局长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他目光转向林昭,“这位小同志,你是林昭?”

“是,李局长。”林昭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营业执照和税单再次举起,“这是我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和上月缴税凭证,请领导过目。我们‘晨曦服装加工组’一切经营行为,均依照国家现行政策法规办理,合法合规。王主任带人上门,不查证、不出示文书、不听解释,首接就要封门没收,并污蔑我们伪造证件、投机倒把。请领导明察!”

她的话语简洁有力,条理清晰,将事情原委和诉求表达得清清楚楚。

李副局长示意身后的年轻办事员接过林昭手中的证件。办事员仔细看了看,又翻开随身携带的登记簿核对了一下,然后对李副局长低声说了几句。

王守仁在旁边紧张地看着,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李副局长听完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王守仁的眼神变得有些严厉:“王主任,这执照和税单,都是真的。编号也完全对得上。”他顿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国家现在确实在鼓励发展个体经济,解决就业问题。对于合法的个体经营者,我们要保护,要支持,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压!你这工作方法,很有问题啊!”

“李局!我…我这也是为了…”王守仁还想辩解。

“好了!”李副局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到此为止。林昭同志,”他转向林昭,语气缓和了些许,“你们的经营,只要在执照范围内,依法纳税,我们是支持的。不过,安全生产、产品质量这些方面,也不能松懈。明白吗?”

“明白!谢谢李局长主持公道!”林昭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郑重地点头。

李副局长又严肃地训斥了王守仁几句,让他带人立刻离开,并强调以后执法必须依法依规。王守仁像只斗败的公鸡,脸色灰败,带着他那几个蔫头耷脑的手下,在女工们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灰溜溜地走出了院门。

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

作坊里爆发出压抑后的欢呼。女工们围着林昭和苏梅,七嘴八舌,又是庆幸又是后怕。苏梅激动地抓住林昭的手臂:“林昭姐!你太厉害了!刚才我都快吓死了!”

林昭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大家:“没事了,都过去了。大家继续干活吧,我们的裙子还等着交货呢。”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的对抗,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

然而,她眼底的火焰并未熄灭。王守仁的刁难,只是这条荆棘路上的一根刺。她很清楚,仅仅被动防守是不够的。

风波平息后的几天,作坊的生产重新步入正轨,甚至因为这次“劫后余生”,姑娘们的干劲更足了。第一批墨绿色的收腰连衣裙,凭借着独特的设计和厚实挺括的灯芯绒面料,在张建军开辟的几个销售点上反响出奇的好。尤其是在高校周边的裁缝铺和小百货店寄卖点,几乎是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简洁大方的款式,能修饰身形的收腰设计,还有那盘得精巧的布扣,赢得了不少年轻女教师、女学生和追求时髦的年轻女性的青睐。

“晨曦”这个名字,随着一件件墨绿色的裙子,悄然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流传开一丝微弱的涟漪。订单开始像雪花一样飞来,虽然量还不大,但足以让这个小作坊满负荷运转。

这天晚上,送走最后一个加班的工人,作坊里只剩下林昭和苏梅。昏黄的灯光下,林昭坐在一张旧书桌前,面前铺着几张信纸。苏梅好奇地凑过来:“林昭姐,写什么呢?”

林昭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将写好的稿纸递给苏梅。苏梅接过来,轻声念道:“《个体户也是国家经济的有益补充——一个返城知青的实践与思考》?”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和不解,“林昭姐,你这是…要登报?”

“嗯。”林昭点点头,目光沉静而坚定,“王守仁的事,不是个例。他代表了很大一批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偏见和阻力。光靠我们自己拿着执照去硬顶,太被动了。个体户的声音太弱,需要有人站出来说说话,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不是蛀虫,不是投机倒把分子,我们是在为国家分忧,为自己谋生路,也是在为经济增添活力。”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我想用我们‘晨曦’的经历,用实实在在的产品和缴税的凭证,告诉所有人,个体户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是符合国家发展需要的。这不仅仅是为我们自己正名,也是为千千万万像我们一样,想靠双手和头脑闯出一条路的个体户,争一口气,争一个理!”

苏梅看着稿纸上那工整有力的字迹,看着林昭眼中跳动的、充满信念的光芒,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用力点头:“林昭姐,你说得对!我支持你!这文章写得好!就该让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看看!”

几天后,《北京晚报》经济版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刊登了这篇署名“晨曦”的文章。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平实的叙述:一个返城知青,如何响应政策号召,克服困难,依法登记个体户,组织生产,解决就业,依法纳税,并生产出市场需要的产品。文章最后点题:“个体经济作为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有益补充,正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我们呼吁社会各界,破除陈旧观念,给予个体劳动者应有的尊重和支持,共同为西化建设添砖加瓦。”

文章篇幅不长,位置也不显眼。然而,在这个新旧观念激烈碰撞的关口,在无数个体户还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时刻,这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超出林昭预料的巨大涟漪。

首先是那些同样在挣扎的个体户们。卖茶叶蛋的老太太,修自行车的老头,胡同口裁缝铺的小夫妻…识字的人争相传阅,不识字的请人念。文章里那些朴素的字句,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原来,他们不是“盲流”,不是“投机倒把分子”,他们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益补充”!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同感和委屈感交织在一起,许多人拿着报纸,激动得热泪盈眶。林昭的“晨曦”作坊,在个体户的小圈子里,一夜之间成了某种象征。

争论也随之而来。在大学食堂、在机关办公室、甚至在公交车上,都能听到关于这篇文章的议论。

“说得在理!凭本事吃饭,不偷不抢,还缴税,有什么不好?”

“哼,花言巧语!还不是想给资本主义复辟开绿灯?我看这个‘晨曦’就有问题!”

“就是,个体户多了,国营厂的东西卖给谁?这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什么?”

“老观念!没看报纸上说吗?是有益补充!解决就业!你家里没待业的亲戚?”

“谁知道税单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就是骗人的!”

支持和反对的声音激烈交锋。王守仁看到报纸时,气得当场把报纸撕得粉碎,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林昭“哗众取宠”、“蛊惑人心”。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那张油腻的胖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而这一切争论的漩涡中心——京郊那座农家小院,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作坊里缝纫机声依旧轰鸣,女工们专注地赶制着新一批订单。

林昭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手里也拿着那份《北京晚报》。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角落,看着“晨曦”那两个字,眼神平静如水,深处却涌动着更坚定的力量。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登高一呼,必然会引来更多的明枪暗箭,但也可能,会引来真正的同道和机遇。她将报纸仔细地折好,放进怀里。

一阵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院墙。院墙外不远处,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杨树下,停着一辆半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秦曼丽裹着一件时髦的红色呢子大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小半张脸。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同样的《北京晚报》,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报纸上林昭那篇文章的位置,被她用指甲狠狠地划烂了,墨绿色的字迹模糊一片。

她死死盯着小院里那个站在树下的身影。林昭穿着朴素的蓝色棉袄,身姿挺拔,侧脸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沉静而充满力量。那是一种秦曼丽从未拥有、也永远无法理解的力量,它不依附于任何男人,它来自于自身。

“个体户…有益补充…呵!”秦曼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充满了刻骨的嫉妒和怨毒。林昭越是耀眼,越是成功,就越像一面照妖镜,照出她依附周伟国、汲汲营营却始终上不得台面的狼狈。凭什么?凭什么她林昭掉进河里淹不死,还能爬上岸,考上大学,现在又成了登报的“个体户代表”?而她秦曼丽,费尽心机,却还要看周家那窝废物的脸色?

林昭那平静而充满力量的身影,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秦曼丽的眼底,刺得她心头发狂。

“林昭…”秦曼丽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报纸里,脆弱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她浑然不觉,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剐向小院,“你以为登个报就赢了?就物了?做梦!”

她猛地将手里揉烂的报纸狠狠摔在地上,又用穿着精致小羊皮靴的脚狠狠碾上去,仿佛要将那上面的字迹连同林昭那张平静的脸一起碾碎。报纸很快在泥土和残雪中变得污秽不堪。

“这才刚开始!”秦曼丽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狠绝,在寒风中消散,“好戏…还在后头呢!你给我等着!”

她最后剜了一眼那安静的院落,眼神怨毒得如同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然后,她猛地转身,跨上自行车,红色的身影带着一股决绝的戾气,迅速消失在冬日萧瑟的胡同尽头。

风卷起地上那张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报纸,墨绿色的“晨曦”二字在污泥中若隐若现,脆弱又顽强。

作坊里,缝纫机的“嗒嗒”声穿透土墙,节奏稳定,充满力量,如同这个时代某些不可阻挡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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