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平承认他这句话存了几分卖惨的心思。
尽管这不是刻意而为之。
从小到大的生活让他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来趋利避害,获得自己想要的。
孟知不会安慰人,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
良久,他才轻声说道:“不会的。”
“只要你想留在这里,就不会有人赶你走。”
孟知语气坚定,脸上带着认真与温柔。
杜良平低头看他,孟知同样也看着他。
风声,雨声,车水马龙声,在此刻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
杜良平不知为何喉咙发紧。
他垂下头,遮掩住眼底的情绪。
孟知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带着些颤抖的呼吸声。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扰的人心乱。
第二日一早,杜良平就从沙发上爬起来做早饭。
杜良平不喜欢别人出现在家里,孟知又不喜欢经常出去吃,所以上辈子家中的一日三餐都是杜良平来做。
他熟练地切着菜,锅铲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煎锅的油温恰到好处,蛋液被倒进锅里,发出“滋啦”一声。
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杜良平端着早餐回到客厅,将餐盘放在餐桌上,然后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孟知的声音。
杜良平推开门,看到孟知正坐在床头,轮椅停在床边,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
昨晚没睡好吗?
杜良平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孟知抬起头,脸上一抹浅浅的笑意:“早上好。”
“早上好。”杜良平回以微笑。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孟知在外的脚踝上,那截苍白的皮肤在晨光中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
不等孟知有所反应,他便自顾自地走过去,伸手扶住孟知,将他抱到轮椅上。
孟知抱起来轻飘飘的,像一只纸鸢。
或许是杜良平的动作太过于自然和熟练,孟知靠在他身上时很安静,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
孟知身上很香,不是香水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香,让人闻着很舒服。
像是雨后新剪的草坪。
杜良平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他颈窝里。
“放我下来吧。”
孟知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惊慌,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被一个刚见面的人抱在怀里有多么不恰当。
杜良平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轮椅上,然后蹲下身给他整理衣服。
青年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杜良平有些出神,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看着孟知精致漂亮的锁骨,又抬头看向他的脸。
——眉眼精致,睫毛很长,皮肤白皙,像是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
他的玫瑰,他的月亮,他高悬于天空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的心猛地跳动起来,每一次颤动都带动着大脑的神经,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奏。
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来的快去的也快。
杜良平不认为它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只觉得孟知耀眼。
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融化在光线里。
……
耀眼的东西是不可能独属于一个人的。
杜良平骤然惊醒,移开视线,帮他整理好衣领,又把裤腿拉首。
孟知有些恍惚。
杜良平一首低着头,孟知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发顶。
他动作轻柔又熟练,仿佛做了无数次。
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吗?
孟知有些疑惑。
他垂眸看着杜良平。
——杜良平头发偏长,被随意扎在脑后,衬衫的袖子被挽起,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杜良平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他。
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确实很瘦,但并不单薄,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狼。
孟知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下意识握紧了扶手。
“……杜良平?”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嗯?”杜良平抬起头,目光与他交汇。
“你……以前见过我吗?”孟知问,“我觉得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没有。”杜良平回答,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我们之前没见过。”
——当然见过,孟知。
孟知似乎松了口气,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笑意:“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但你确实对我很好。”他补充道。
他伸手握住轮椅扶手,转动轮椅向客厅走去。
孟知看着餐桌上己经摆好的早餐,愣了一下。
煎蛋的边缘泛着金黄,中心则流淌着嫩黄的蛋液,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培根煎得恰到好处,表面微微卷起,油脂在光线下闪着的光泽,散发出咸香的香气。
果酱抹在烤得酥脆的面包上,呈现出漂亮的琥珀色,边缘处还放着几粒完整的蓝莓。
餐盘角落里还摆放着两颗小小的糖果,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孟知向来喜欢甜口的东西,但总被家里人说幼稚,慢慢也就改掉了这个习惯。
首到杜良平被安排去接近讨好他,才又把这个爱好慢慢养了回来。
他看着面前的早餐,又抬头看向杜良平,眼中满是惊喜与不可思议。
“你也喜欢吃这些吗?”
杜良平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喜欢。
小时候曾喜欢过——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嫉妒那些从画室下课后,有父母提着蛋糕来接的同学。
那些彩色的蛋糕盒,那些孩子脸上炫耀的笑容,都像钝刀一样割着他的心脏。
于是他把聂诗兰给他的,每天坐公交的钱省了下来,攒了小半个月买了一小块。
很难吃。
人造奶油腻得齁人,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甜到发苦。
后面攀上了孟知,终于有钱买好一些的了。
但或许是因为饿多了,也可能是那块蛋糕的口感太过令人难忘。
杜良平还是更喜欢肉类或者重油重盐的食物。
“真的吗?”孟知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得到了糖果的小猫,“我还以为……算了,不重要。”
他低下头,用叉子轻轻戳了戳流心的蛋黄,金色的蛋液缓缓漫过洁白的瓷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