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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的巅峰》录制现场比林小满想象中还要令人窒息。
她站在后台候场区，透过帘幕缝隙窥视着灯火通明的舞台。台下坐着三百名观众，而评委席上的三位业界大咖——尤其是那位以毒舌著称的张毅导演——让她的小腿不自觉地发抖。
"五分钟后上场，"场务走过来提醒，"服装再检查一遍。"
林小满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浅蓝色碎花连衣裙，与七年前苏晴在《春日迟迟》里的造型一模一样。发型师甚至还原了苏晴那个标志性的侧边麻花辫，连刘海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记住，"王莉最后一次在她耳边叮嘱，"你不是林小满，你是'小苏晴'。观众要看的不是你的表演，是'苏晴回来了'的幻觉。"
林小满点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过去一周的地狱式训练在她脑海中闪回——那些无止境的录像回放，表演老师苛刻的纠正，以及她对着镜子练习苏晴每个微妙表情到深夜的日子。
"下面有请本季神秘新人——林小满！"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伴随着激昂的背景音乐和观众的掌声。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刺眼的聚光灯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只听到一阵明显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天啊，太像了..."
"简首就是苏晴..."
"连走路姿势都一样..."
主持人笑着控场："看来大家都注意到了我们这位新人的特别之处。林小满，听说你被称作'小苏晴'，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话筒递到面前，林小满按照公司培训的那样，露出苏晴式的羞涩微笑："能被说像苏晴前辈是我的荣幸。她是我非常敬仰的演员。"
"那么你今天要表演的正是苏晴在《春日迟迟》中的经典独白？"主持人问道。
"是的。"林小满点头，心跳如擂鼓。
舞台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音乐渐起——与电影原声一模一样。林小满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状态。当她再次睁眼时，她不再是林小满，她要将自己完全变成苏晴。
"你知道吗..."她开口，声音刻意压低到与苏晴相似的音色，"有些告别，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己经后悔了..."
表演持续了三分半钟。林小满全神贯注地复刻着苏晴的每个眼神、每个手势、每处气息的停顿。当她说完最后一句台词，眼中适时滑落一滴泪水——就像苏晴当年做的那样。
舞台灯光重新亮起。林小满喘着气，期待地看向评委席。
短暂的沉默后，最年长的评委李红梅老师先开口："从技术层面来说，这是一次近乎完美的模仿。你抓住了苏晴表演中的所有细节。"
林小满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紧接着，中间位置的制片人周凯皱起眉头："但问题就在于——这仅仅是模仿。我看不到林小满，只看到一个苏晴的复制品。"
最后轮到张毅导演。他摘下眼镜，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林小满："你知道真正的表演是什么吗？不是模仿别人的皮相，而是挖掘自己的灵魂。你这段表演——"他停顿了一下，"就像一件精致的赝品，徒有其表，毫无生命力。"
林小满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话筒几乎握不住。台下观众的窃窃私语像无数小虫子钻进她的耳朵。
"可是，"她听见自己虚弱地辩解，"这段表演是向苏晴前辈致敬..."
"致敬？"张毅冷笑一声，"还是消费一个逝去的人？年轻人，如果你真想在这个行业立足，就赶紧摆脱'小苏晴'这个标签，找到你自己的声音。"
主持人为缓解尴尬气氛，急忙插话："感谢评委老师的点评！林小满，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林小满站在聚光灯下，感到前所未有的赤裸和羞耻。她想说自己从未想要消费任何人，想说自己只是服从公司安排，想说自己比任何人都渴望摆脱这个标签——但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老师们的指导，我会继续努力。"
回到后台，王莉的脸色难看至极。"张毅那个老东西，"她咬牙切齿，"明明提前打过招呼的。"
林小满没有说话。她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至少有人看穿了她不是苏晴，哪怕是以如此残酷的方式。
"别担心，"王莉翻看着手机，"网上反应还不错，你的粉丝数还在涨。观众就爱看这种争议。"
林小满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团队的包围。锁上隔间门，她终于让忍了许久的泪水决堤而出。张毅的话像刀子一样反复割着她的心——"赝品"、"毫无生命力"。最可怕的是，她知道评委说得对。
她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哭花的妆容下，那张酷似苏晴的脸此刻显得如此可悲。她机械地掏出纸巾擦拭着眼角，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他们说得太过了。"
林小满猛地转身，洗手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顾沉舟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兜，表情难以捉摸。他今天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深色牛仔裤，却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顾...顾老师，"林小满慌乱地擦干脸上的泪水，"这里是女洗手间..."
"没人。"顾沉舟简短地说，走近几步，递给她一块深蓝色手帕，"比纸巾好用。"
林小满迟疑地接过，手帕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像是被他随身携带了很久。"谢谢，"她小声说，"您...看了我的表演？"
"看了。"顾沉舟靠在洗手台上，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你模仿得很像，但苏晴从来不会在说那句台词时眨两下眼。"
林小满震惊地看着他。这个细节连表演老师都没指出过。
"你比那些评委更了解苏晴的表演。"她脱口而出。
顾沉舟的嘴角微微抽动，像是被刺痛了："我和她合作过六部电影。"他顿了顿，"但张毅有句话说对了——模仿永远只是模仿。"
林小满握紧手中的手帕："公司要求我这么做..."
"所以你就甘心一辈子当别人的影子？"顾沉舟打断她，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那个在洗手间里说'想成为我自己'的女孩去哪了？"
林小满被他的突然转变吓到了，后退一步撞上洗手池："我...我只是..."
顾沉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蓝山咖啡馆。明天下午三点。"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带上你的自尊心，如果你还有的话。"
说完，他大步离开，留下林小满一人站在洗手间里，手中紧攥着那块己经沾满泪水的手帕。
回到化妆间，团队己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王莉正在接电话，表情从阴郁逐渐转为惊喜。
"好的，陈总，我马上告诉她！"她挂断电话，兴奋地转向林小满，"猜猜谁对你的表演感兴趣？《时尚精英》杂志想邀请你和顾沉舟一起拍封面！主题就是'昔日与今朝'，让苏晴的旧搭档和新'小苏晴'同框！"
林小满的心一沉："顾沉舟...同意了？"
"陈总亲自打的电话，他当然同意，"王莉笑着说，"这可是顶级曝光机会！网上己经有人把你们昨晚在慈善晚宴的同框照片做成对比图了，热度超高！"
林小满机械地点着头，思绪却飘向那块叠在她包里的深蓝色手帕，和那个神秘的咖啡馆邀约。顾沉舟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一边在私下批评她甘当替身，一边又同意和她一起拍这种明显消费苏晴的封面？
回到公司安排的公寓，林小满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手机不断震动——是社交媒体上关于她表演的讨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热搜上挂着#小苏晴演技遭质疑#的话题。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她表演的片段和张毅那句"精致的赝品"的剪辑。评论区两极分化：
"评委太苛刻了吧，明明演得很好啊！"
"张导说得对，这就是在消费逝者"
"只有我注意到顾沉舟坐在观众席后排吗？"
林小满猛地坐起身。顾沉舟在现场？她急忙找到完整录像，快进到观众席镜头——果然，在后排角落里，那个挺拔的黑色身影虽然戴着鸭舌帽，但分明就是顾沉舟。他全程专注地看着舞台，甚至在张毅批评她时微微皱起眉头。
为什么？为什么顾沉舟会特意来看一个"小苏晴"的表演？
林小满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下闪烁的城市灯火。三天前，她还只是个无人知晓的新人；现在，她却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一边是公司强加给她的"小苏晴"人设，一边是顾沉舟看似矛盾的行为，还有自己那颗越来越抗拒被定义的心。
她拿起手机，翻出那天顾沉舟塞给她的名片。纯黑的卡片上只有一串手写的数字，笔迹锋利如刀。她又想起今天他递来的手帕，和那句"带上你的自尊心"。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林小满做出了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