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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见月和吴方君刚出院子，西厢房的门就“吱呀”一声，从里头拉开一道缝。
老蔫儿王贵宝探出半个身子，粗着声音朝高金玲那边问：
“刚才……那丫头，她真是大夫？”
高金玲刚转身准备回屋，听见这话，扭头就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什么那丫头！你以后说话客气点，那叫苏大夫！”
她上下打量着王贵宝那副缩头缩脑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蔫儿心眼小，上次打女儿被收拾，指不定怎么记恨见月呢。
高金玲故意把嗓门拔高了些，好让院里其他竖着耳朵的人也听听清楚。
“我跟你说王贵宝，月丫头不仅是大夫，还是首都大学的学生，是顾老大夫的徒弟，这两天还去红旗大院做客了！”
她特意加重了“红旗大院”西个字，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见月是有人撑腰的，可不是好欺负的外地人。
“以后啊，你把自个儿那点小心思收收，眼睛放亮点，别不知死活地再去招惹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金玲这番连敲带打，本是想彻底断了王贵宝的念想，让他不敢再找苏见月的麻烦。
谁知王贵宝听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没像往常一样争辩或者蔫头耷脑地认怂。
他只是面色古怪地盯着苏见月住的那个小阁楼看了半天，一句话没说，转身“砰”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嘿！什么玩意儿！”
高金玲冲着那扇破门啐了一口，心里骂了句没礼貌，也转身回了自己屋。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过了会儿，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个破旧的蛇皮袋子从院外走了进来。
是王贵宝的女儿王小霞，刚捡完废品回来。
她抬头看着苏见月住的那个小阁楼，有些出声。
刚才高金玲和王贵宝的话，她在院外都听见了。
那位漂亮的姐姐……
不仅是大夫，还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啊……
王小霞麻木的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鲜活的神情。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和崇拜……
——
吴方君是骑车来的。
苏见月没让吴方君首接往她朋友家去，而是先拐了个弯，回了趟医馆。
救人如救火，光一个针灸包怎么够。
她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抓起医馆里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医箱，才重新跳上了吴方君的自行车后座。
“吴姐，稳住，骑快点！”
“哎！好！”
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在巷子里穿行，车链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路上，苏见月扶着车座，向吴方君提前了解情况：
“吴姐，你朋友到底什么情况？这都难缠了，家里人不知道送医院吗？”
“哎呀，苏大夫，你不知道！”
吴方君蹬着车，累得气喘吁吁。
“都怪她那个恶婆婆，死抠门！非说去医院生孩子得花多少钱，又是挂号又是住院的，找个稳婆才给几个钱，省事！”
苏见月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满脸不赞同。
“为了省钱，连命都不要了？”
“谁说不是呢！她公婆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思想老旧得很！”
“说什么以前村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在土炕上生娃的？不都好好的？非说去医院是糟蹋钱，是新派作风！”
吴方君的声音里带着气愤和无奈。
“我那朋友许青杏，性子又软，男人又在部队上回不来，公婆说啥就是啥，她一个屁都不敢放！”
“那稳婆呢？稳婆怎么说？”
“稳婆说孩子胎位不正，是脚朝下。她接生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折腾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青杏人都快没气了！”
吴方君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稳婆说她实在没法子了，说……说兴许找个厉害的中医给扎几针，把胎位给顺过来，兴许还有救！”
苏见月心里一沉，胎位不正，还是足先露，这是最危险的情况之一。
“所以你们就想到了顾大夫？”
“可不是嘛！”
吴方君猛地蹬了一下脚蹬子，车子往前一冲。
“结果我一提顾大夫，她那婆婆当场就炸了！说什么儿媳妇的身子，怎么能让一个外男看？死活不答应！”
“我实在没办法，急中生智，才说我认识一个女大夫，医术也好得很，他们这才勉强松了口！”
封建，愚昧，自私！
苏见月气得胸口发闷，没想到在首都这种号称走在时代前沿的城市，竟然还有这种根深蒂固的老旧思想在害人。
这哪里是省钱，这分明是草菅人命！
“吴姐！再快点！必须再快点！”
苏见月担心会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
自行车在狭窄的胡同里拐了最后一个弯，吴方君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一个破旧的小院门口。
两人还没来得及下车，院子里猛地传出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
“出血了！妈呀！大出血了！跟倒水一样啊！要出人命了！”
紧接着，是一个老妇人慌乱的哭喊。
“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要死人了！快！快去叫人啊！”
吴方君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腿一软，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苏见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大出血！
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她来不及多想，抓起医箱从车后座上跳下来，就首接往院子里冲。
吴方君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哭喊：
“青杏！青杏你撑住啊！”
“砰”的一声，苏见月一把推开了房门。
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呛得她几欲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