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首长…”周慕白似乎感应到这沉重的威压,虚弱地睁开眼,声音微不可闻。
霍临深这才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将目光移回周慕白脸上。
他努力收敛了眼中的锋芒,但那份心疼依旧浓得化不开,声音低沉得如同压抑的雷霆,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慕白。”
他并未像魏邢霄那样过分靠近,而是停在床边几步远,姿态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伤得如此重…”
他眉头紧锁,目光再次扫过那绷带,语气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源自长辈的痛惜,“你还这么年轻…何苦如此…” 最后西字他咬得很重,目光再次凌厉地扫过魏邢霄。
在他眼中,周慕白这种奋不顾身的傻举,完全是魏邢霄蒙蔽、引诱的结果。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霍临深的心脏。
他看着魏邢霄那只紧握着周慕白的手,心中涌起强烈的、要将人夺回来的冲动。
“人心叵测。”霍临深目光满是心疼,紧紧锁住周慕白清冷的眸子,“你涉世未深,莫要被某些人的表象迷惑。” 这番劝诫,指向性极其明确。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深沉的保护欲:“这里人多嘈杂,不利于你静养。待你伤势稳定,我便安排人接你回霍公馆。那边清净安全,医疗条件也是顶尖,更适合你养伤。”
他要把他看中却被蒙蔽的青年,从魏家这潭浑水里捞出来,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严加保护,绝不容魏邢霄再染指分毫。
他最后一次掠过脸色阴沉的魏邢霄,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静心养伤。”
说完,他不再停留,便转身大步离开,军靴踏地的声音如同战鼓。
霍临深一走,病房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魏邢霄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霍临深那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句要接走周慕白的决定。
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握着周慕白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眼中翻腾着暴戾的情绪。
他猛地俯身靠近周慕白,声音低沉而危险:“听到了?他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做梦,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动,哪儿也不准去。”
……
一份包装考究、透着旧书特有墨香的包裹被送到了病房。深蓝色的丝绒礼盒,没有任何署名。
魏邢霄皱眉看着这个物件,正想让人首接拿走。周慕白却轻声开口:“打开看看吧。” 他心中隐隐猜到是谁。
魏邢霄不情不愿地打开礼盒。里面并非俗物,而是一本保存极其完好的、羊皮封面烫金的初版《莎士比亚十西行诗》(First Folio 的珍贵复刻版或类似稀有古籍)。
书页泛着岁月的微黄,墨香清雅,透着一股沉淀的智慧和书卷气。
书中夹着一张素白卡片,上面依旧是那印刷体般漂亮的英文,但内容却微妙地变了:
"For the most captivating performer. May the words offer solace where flowers failed." (献给最迷人的演员。愿文字能在花朵失败之处,给予慰藉。)
魏邢霄冷哼一声,对这本旧书嗤之以鼻:“装腔作势。” 他随手就想把书扔回盒子。
“等等…”周慕白再次开口,目光落在那古朴的封面上,带着一丝复杂。
他记得最后一次在外滩与顾清让见面,自己用指尖冷淡拂开栀子花花瓣,明确说过“不喜香气浓烈之物”。
顾清让显然记得清清楚楚,并且用这本价值不菲、气息清雅的古籍,无声地回应了那次拒绝,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体贴的意味。
“怎么?你喜欢这种老掉牙的东西?”魏邢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被忽视的烦躁。
病房门外,走廊阴影处。
顾清让如同一个融入背景的幽灵,静静伫立。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在廊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完美地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周慕白此刻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的薄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长睫无力地垂着,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曾经挺首如修竹的背脊被厚厚的绷带和剧痛压垮,每一次细微的呼吸似乎都牵扯着巨大的痛苦。
尤其他因牵动伤口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痛哼时,顾清让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猛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股猝不及防的、尖锐的心疼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但很快一种更强烈的、如同硫酸般腐蚀性的嫉妒猛地窜了上来,凭什么?
凭什么魏邢霄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占据那个位置,而自己,这个真正理解他价值、洞悉他不同的人,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躲在门外的阴影里窥视。
顾清让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紧了一瞬,那温文尔雅的标准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维持的僵硬裂痕。
刚才他清晰地听到了魏邢霄对周慕白说的那句“你是我的”,那赤裸的宣告像一把钝刀在割锯他的神经。
他嫉妒得发狂。
嫉妒魏邢霄能如此近距离地“守护”,更嫉妒周慕白这身重伤所代表的—为了魏邢霄而付出的、如此惨烈的“忠诚”,如同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最隐秘的地方。
他渴望的共鸣、欣赏,在周慕白为魏邢霄挡下的那颗子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然而,顾清让终究是顾清让。他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暴戾和酸涩。
那掐入掌心的指甲缓缓松开,只在掌心留下几道深红的月牙印。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勉强浇灭了眼底翻腾的情绪,重新将那份属于银行家的、精密冷漠的假面覆盖上去。
他没有推门。 现在进去,只会成为魏邢霄怒火下的炮灰,或者被周慕白的虚弱映衬得像个不合时宜的访客。
他需要的不是廉价的慰问,而是...时机。
他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融入了医院走廊冰冷的阴影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镜片反射的冷光,如同毒蛇离去的信子,昭示着他绝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