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语之催促道:“再来,再来。”
云霁一脸无奈,却也对他无计可施。两人之间无端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兄友弟恭?这不合适。君圣臣贤?倒也不适合用在这种场合。
氛围微妙,难以察觉。
“哈哈哈,云怀瑾,你输了,快说是在哪里。”尘语之脸颊酡红,少有的在别人面前这般失态。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这才是少年心性,这才是他应该有的一面。而不是整日独来独往,生人勿近的感觉。
人习一旦惯性地把坚韧刚强的面具戴在脸上,就不容易摘下,这样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或许趁着醉意,趁着放松,他才将自己原本的样子表现出来。
其实他第一眼看见尘语之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觉得很熟悉很熟悉,特别是那一对眉眼,很像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只是他忘了。
“昨年,江门长街,新科探花打马游街,您倚着摘星楼雕栏,只要是个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会抬头望一眼这位探花郎是何等貌美。”
尘语之踉跄起身时打翻鎏金烛台,熏炉腾起的青烟缠上他发间红绳,捻着绳结穗子数了七遍,想要解下来却扯散了衣襟,锁骨处被酒气蒸出桃花色。
云霁连忙别过头去:“沈靖!给殿下整理好衣襟,顺带拿碗醒酒汤来。”
沈靖闻言立即吩咐小二去拿醒酒汤,自己则留下来帮尘语之整理。
这种场合让沈靖给他喝也不太合适,云霁看出了他的窘迫,便说:“拿给我吧。”
“多谢世子。”便也继续去门外守着了。
云霁连哄带骗,“殿下快喝了吧,这是灵丹妙药,喝了就能长生不老。”
尘语之摆摆手,醒酒汤洒了一点在云霁衣襟上。
“我不要长生不老,我要西海升平!”尘语之越说越激动:“我要世无疾苦,民生有粟可食!有舍可居!有衣可穿!。”
尘语之站在凳子上,大吼着:“我要海晏河清!”
在坐的几人拉也拉不住,都害怕殿下在这里出什么事。
房凌是蜀中人,官话也说不太明白:“哎呀,殿下你莫要爬在桌子上了,快点下来嘛。”
云霁哄小孩子似的:“殿下快下来,喝了这碗仙赐的水,所有梦想都会实现。”
尘语之半信半疑:“真的吗?”
云霁没办法,若是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皇帝绝对不会罚他们,云霁也只好由着他:“真的”
尘语之从凳子上蹦下来,坐在云霁旁边的位置上,捧着碗喝了一口就没喝了。
“呕,这醒酒汤……比幽州箭楼的雪还苦……我不喝了。”
“殿下您想西海升平吗?”
“想!”
“您想民生有粟可食,有舍可居,有衣可穿吗?”
“想!”
“想海晏河清吗?”
“想!!!”
字字铿锵有力,逗的一桌人哈哈大笑。
“那就喝了这碗仙水,虽然苦了自己,却造福了天下民生……”
云霁话没说完,尘语之便抢过瓷碗,一口将醒酒汤喝完了。
他又拾起烛台打翻在地上凝起的琼花,嘟囔着说要镶在云霁的剑鞘上挡煞。
尘语之那声带着酒气的耳语,混着薄荷醒酒汤的凉意,呵在云霁的脖颈间:“云霁,你衣襟上也有神仙水。”
最要命是那双眼,被酒意泡散的瞳光竟比漠河极夜的星子更亮。
云霁喉结的起伏是场隐秘的漕运,途经锁骨处的玉门关时,戍卒吹灭了报警的狼烟。
喉结微动,轻抿薄唇,这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心动时散发的信号,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不知晓。
大煜没有设置宵禁,几人快到亥时才散席。尘语之是被沈靖和云霁抬着上的马车,云霁不放心,跟着尘语之的马车一首到了宫门口,俩人扶着这个满口天下大同的人,只好不停的附和着他。
到了马车上,尘语之昏睡了过去。云霁盯着他,皮肤若透影白瓷,皮肤之下的血管依稀可见。
云霁心想:若是友那便最好了,若是敌人,那么他会很棘手,必要之时可杀之。
尘语之倒不失为一个好的盟友,他想要的是北狄完完全全属于大煜,而云霁想翻遍北狄,只想寻一个人。
不同的路,确是同样的目的地。
终究殊途同归。
马车不能进宫,俩人尽量放慢脚步,到宣政殿外甚至捂着尘语之的嘴,害怕他醒了又乱说胡话。这时尘语之似乎清醒一点了,甩开了沈云二人的手。
刚才的事情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于是发问道:“我刚才干嘛了?你们又是在干嘛?”
“殿下……”沈靖不敢说。
“额……”云霁也难以启齿。
尘语之见两人的样子,便也没有追问,肯定没有干什么好事。
“沈靖。”语气比冬至的雪还冷。
云霁也不禁打颤,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怎么了殿下。”
“有没有给云秋带吃食?”
沈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坏他了。
“还没来得及,要不现在去?”沈靖大拇指指着外面。
云霁在中间插了一句话:“云……秋是谁?我的家门我怎么不知道呢?”
尘语之现在头疼得厉害,不想多说一个字:“狗。”
“走吧。”
剩下云霁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也跟着尘语之跑过去了。
“殿下,我送您回来没有骑马,可否送我至城北城门口。”
“……刚好我也要去牵马,顺路,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