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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如利剑劈开云层，刺目的金光倾泻而下。林沫下意识闭眼，却在下一秒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进泥浆。
她以为自己完了——蟒蛇的獠牙会刺穿她的后背，或者鳄鱼的利齿会咬断她的腿骨。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只有冰冷的泥浆灌入她的口鼻。
林沫挣扎着浮出水面，抹开脸上的泥水，这才发现——那些怪物全都不见了。
泥浆表面平静得诡异，只有几串气泡从深处浮上来，像是鳄鱼和蟒蛇正在仓皇逃窜。阳光照在水面上，折射出刺眼的金芒，仿佛这片浑浊的死亡沼泽突然被圣光净化。
"它们怕光！"李叔突然大喊，声音嘶哑却透着狂喜，"这些畜生怕太阳！"
楼顶上的人们如梦初醒，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对着天空合十祈祷。林沫艰难地爬回铁皮筏，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正渗着血——是刚才摔倒时被铁皮划破的。
鲜红的血珠滴入泥浆，却没有引来任何掠食者。
天光破晓，雨势渐弱。
泥浆不再翻涌，像一头餍足的野兽，暂时停下了吞噬的脚步。远处的山体滑坡也终于止息，只剩下浑浊的水面微微起伏，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色。
林父一把将她拉上楼顶，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生疼。"你疯了？！"他怒吼，声音却在发抖，"要是那些东西没走——"
"但它们走了。"林沫喘着气打断他，"爸，阳光驱散了它们。"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精神一振。王婶颤抖着解开缠在小孙子眼睛上的布条，孩子眨着泪眼看向天空，突然破涕为笑："太阳！"
是的，太阳。
林沫浑身湿透，站在楼顶边缘，死死盯着水面。那些鳄鱼和蟒蛇——那些本不该出现在北方村庄的掠食者——此刻全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它们……走了？"王婶抱着小孙子，声音发颤。
没人能回答。
一夜的生死挣扎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有人瘫坐在地，有人低声啜泣，还有人望着远处被淹没的家园，眼神空洞。
林父检查着楼顶的物资——几瓶水，半袋干粮，还有李叔他们拆水箱拼凑的铁皮筏。他抬头看向林沫，声音沙哑："泥浆只是暂时稳定，我们得趁现在想办法离开。"
林沫点头，目光扫过幸存的人们。二十三人，大多是老弱妇孺。有车的早己逃离，留下的要么是没来得及走的，要么是像她父母一样，为了等人而留下的。
远处，几栋较高的房屋屋顶上，依稀还有人影晃动。但泥浆己经漫到了屋檐，那些人也在想办法逃生。
"木板还能用。"林沫指向漂浮在泥浆上的那块被鳄鱼咬过的木板，它依然稳稳地浮着，只是边缘多了几道狰狞的牙痕。
"如果泥浆不再上涨，我们或许可以等救援。"李叔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政府不会不管我们。"
林沫没说话。她想起昨夜消失的通讯信号，想起那条被冲垮的国道，想起上游崩塌的水库。如果灾难的范围不止这一个村子……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她抬头看向天际。云层间透出一线微光，像是希望，又像是更深的未知。
久违的温暖洒在湿透的衣服上，蒸腾起淡淡的水汽。林沫眯眼望向远方，发现泥浆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不是蒸发，而是某种更快的消退方式，就像退潮时海水被大地重新吸收。
"看那边！"有人指着村口。
原本被淹没的老槐树重新露出树干。
泥浆退去的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不过半日，村庄的轮廓重新浮现——只是早己面目全非。被泥浆浸泡过的房屋像被巨兽啃噬过一般，墙体开裂，门窗扭曲，有些甚至完全坍塌，只剩下一堆残砖碎瓦。
林沫踩着湿黏的地面，每一步都发出"咕唧"的声响。她弯腰从泥浆里拽出一块木板，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泥水。
"还能用。"她朝父亲喊道。
林父点点头，将木板拖到临时搭建的晾晒区。那里己经堆了不少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物资——几块变形的铁皮、几捆浸湿但晒干后还能用的绳索、一个撞瘪了却依然密封的不锈钢水壶。
"仓库那边还有几块完整的铁皮！"李叔带着两个年轻人从东头跑来，脸上沾着泥浆，眼睛却亮得惊人，"够我们再加固两个木筏！"
林母和几个妇女正在整理收集来的衣物。被泥浆泡过的布料又湿又重，但晒干后还能御寒。王婶甚至从自家倒塌的厨房里挖出一包密封良好的盐和半罐猪油，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林沫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这棵百年老树奇迹般地挺过了泥浆的冲刷，树干上还留着蟒蛇缠绕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突然发现树根处露出一个铁环——被泥浆冲刷后，原本埋在土里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爸！快来看！"
林父闻声赶来，看到铁环后脸色变了变。他西下张望，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低声道："这是你爷爷当年挖的地窖。"
"地窖？"林沫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荒年时才用的。"林父用力拉起铁环，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你爷爷经历过饥荒，总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地窖里出乎意料地干燥。借着洞口的光线，林沫看到里面整齐地堆着几个木箱。林父打开其中一个，取出两把油纸包裹的猎枪和一盒弹药。
"会用吗？"他递给女儿一把。
林沫点点头。大学时参加的野外生存课教过基础射击。她小心地检查枪械，确认没有锈蚀。
另一个箱子里装着风干的腊肉、密封的谷物和几瓶老白干。最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纸包好的包裹，林父迅速将它塞进怀里，没有解释。
当他们带着物资回到临时营地时，李叔己经带人把铁皮加固到了木筏上。三艘简陋但结实的逃生筏并排放在晒谷场上，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今晚水位要是再降，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李叔抹了把汗，"往东走，那边地势高，听说镇政府在那儿设了临时安置点。"
林沫看向父母，发现他们交换了一个的眼神。
"怎么了？"她小声问。
林父摇摇头："没事，去帮你妈收拾东西吧。"
夕阳西沉时，林沫坐在晒谷场边缘擦枪。远处的废墟中，几只野狗在翻找食物。它们瘦骨嶙峋的样子让她想起那些消失的鳄鱼和蟒蛇——这些掠食者是真的离开了，还是潜伏在某个阴暗角落，等待下一次出击？
夜风拂过，带来泥土和腐烂物的气息。她抬头看向星空，第一次注意到北极星的位置似乎和记忆中不太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