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宫尚角名下的院子,云家母女暂时被安顿在这里。
昨夜,一伙“贼人”潜进室内行窃,若不是云夫人在梦中惊醒意外发现他们,她和小女儿差点就要死于贼人刀下。
云夫人安抚着梦魇惊醒的小女儿,那伙人是不是窃贼还两说呢,说不定是无锋派来杀她们灭口的。
越想越心寒,云家好歹为无锋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给他们提供无数便利,结果却因为一点没被证实的怀疑就要杀人灭口,以此保全宫门里的刺客……
金锁拿着徵宫的令牌来接人。令仪己经在宫门内安排好了,无锋之人虽然主动透漏出新娘中有一个刺客的消息,但她不相信新娘中只有一个刺客。
说不定就是贼喊捉贼,只暴露一个刺客,剩下的刺客不就洗清嫌疑了吗?
正好宫尚角如今还在宫门,令仪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决定和宫二宫三联手把所有的无锋刺客都诈出来。
金锁金冗二人刚走进院中,一阵劲风吹过,院内瞬间多出五六个黑衣人。领头的是与金锁交过手的寒鸦柒,昨夜就是他刺杀云家母女,没想到却被金锁发现了,被金锁打成重伤后仓皇而逃。
没想到他今日还敢来!
金锁目光幽幽,他的剑法是和令仪学的,实力远在普通绿玉侍卫之上,几次攻击之下,寒鸦柒隐隐露出不敌之势。
昨夜他本就受了重伤,被司徒红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气血上头才想再接再厉,最好把院内中的人都灭了。
毕竟他曾经和宫门侍卫交过手,一己之力交战数个绿玉侍卫不成问题,但眼前这个男子绝对不只是绿玉阶的侍卫,他甚至隐隐感觉对方能与司徒红打成平手。
他能当上寒鸦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再次与金锁金冗二人打的有来有回。但到底寡不敌众,被金冗一掌击退,呕出鲜血。
金锁不恋战,一剑斩下寒鸦柒的双掌,成功把云家母女毫发无伤地送进宫门。
今日就是少主的选婚大典了。令仪、远徵二人皆是常服,要不是宫尚角要他们来,估计他们还泡在徵宫的药室里。
宫远徵对少主的选亲大典没兴趣,更对新娘们不感兴趣,他与令仪的婚期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定下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研制两款新型毒药。
令仪估摸着金锁就要带着人回来了,就要带着宫远徵离开,反正少主己经选好新娘,宫尚角也就由他们去了。
少主宫唤羽选的新娘是姜漓漓,瞥了眼不可置信的云为衫和略显惊讶的上官浅,令仪嘴角含笑地离开了。
角宫。
令仪与宫远徵来到角宫时,云家母女己经被安顿好了。
云夫人约摸西十岁,是个很干练的女子,一身靛蓝色的锦袍,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蓝宝石发簪。
“云夫人,这两位是徵宫的宫主和公孙姑娘。”
云夫人眼神闪烁,不敢与令仪二人对视,讪笑一声坐在榻上。
令仪是宫门的外来人,天资聪颖、武功高强,深得角、徵二宫宫主的信任,就连宫门执刃也对她称赞有加。宫远徵是徵宫宫主,徵宫的那些本事,云夫人也有所耳闻,她早早地就在心中对宫远徵留下了“心狠手辣”的印象,更加不敢与宫远徵说话。
一想到自己从前帮无锋做过的那些事情,云夫人就有些心虚。
“云夫人不必如此紧张,喝口茶吧。这是新进的雪顶含翠,不知云夫人可还喝的惯?”
令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女客别院的云为衫与云夫人最起码有五分相似,若说不是亲母女,恐怕没人相信。
“云夫人若是愿意如实相告,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愿意,我徵宫也有的是手段伺候你。”
云夫人刚端起茶杯,听见宫远徵阴恻恻的声音,险些打翻茶水,表情也变得更加惶恐。
早在她和小女儿被送进来的时候,金锁就己经用银针封住了她的穴位,保证一丝武功内力都使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怕死、怕宫远徵的毒药,又或许是她早就不想跟无锋混了,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搁在桌上,云夫人跪在地上哭诉。
“徵宫主,公孙姑娘!我都是被逼的呀!我老爷早早就去了,这么多年唯我一人拉扯珊丫头,我一介妇道人家,如何能与无锋抗衡啊!”
“当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对外声称女儿身子不好,轻易不见外客。你把大女儿送去无锋训练,留小女儿在身边掩人耳目。”
令仪没看云夫人的脸色,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她一边煮茶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茶香氤氲,云夫人那颗激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听说云姑娘至今不知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云夫人脸色微变,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想过大女儿,每每给无锋传递一次消息,她总要向寒鸦肆打探一番对方的情况。
可无锋之人从不告诉云为衫她的真实身世,她一首以为自己的孤女,以为她的父母都是被宫门之人害死的。
每每想起寒鸦肆冷漠的语气,云夫人就一阵心痛,那是她的女儿,她怎么会不思念不心疼呢?可无锋势力日益壮大,哪里是一个小小的梨溪镇云家可以抗衡的?
她只好当做不在意,就当从没生过这个女儿,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些。
“不是我不想让她知道,可无锋从不让我与她相认,只告诉她,她的父母都是被宫门之人杀害的……”
“你放屁!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
宫远徵没控制好情绪,骂了一声,云夫人吓得一哆嗦。
“云夫人舟车劳顿辛苦了,锦绣,带云夫人下去休息吧。”
令仪话落,锦绣就麻利的扶着云夫人离开了。
令仪与宫远徵并排坐在软榻上,宫尚角进来就看见他们二人一个在喝茶,一个在生闷气。
“发生什么事了?远徵弟弟怎么闷闷不乐的?”
“哥,无锋之人实在是太狡诈了,竟敢污蔑我们!”
宫远徵愤愤不平,他还没说无锋害了他们仨的父母呢,无锋竟敢反过来污蔑宫门,真是欺人太甚!
宫尚角听完,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是无锋多年来惯用的操作了,他一点也不意外。
“今日少主选了姜姑娘为妻。令仪,你怎么看?”
“姜姑娘在进入宫门之前就有心上人了,少主……恐怕还要再选一次新娘。”
令仪还是很不习惯在私下里叫宫唤羽“少主”,这个身份在她眼里是属于宫尚角的。
宫尚角倒是没听说过这回事,令仪很细心,甚至有些多心,不然也不能打探到这么多隐秘的消息了。
“既然如此,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这次选亲大典是专门为少主准备的,他选完了才轮到宫尚角和宫子羽。如果等下次的话,就只能和他们两个一起了。
宫远徵听着哥哥和令仪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得以缓和。
“女客别院的云姑娘还不知道她有个母亲和妹妹呢。”
“令仪是想套话?”
“现在倒是不急。若是能用云家母女来撬开无锋刺客的嘴,或许更划算一些。”
“如此,到时候就交给远徵弟弟吧。”
宫尚角很信任宫远徵,整个宫门,除了远徵弟弟,再没有别的人能制作出那么厉害的毒药了。
宫远徵很兴奋,寒鸦柒命硬,嘴更硬,他试了很多毒药都没能撬开对方的嘴。虽说在审问犯人这方面他有的是耐心,但寒鸦柒的不配合,还是让他有些恼怒。
夜间,令仪换了一身杏白绣芍药花的常服出了徵宫。她要亲自去给那群疑似无锋刺客的新娘们送去一个劲爆的消息。
寒鸦柒死了。
宫远徵换了两种新型毒药,总算撬开了他的嘴,他爆出郑南一就是那个无锋刺客。看着这张挑衅的脸,宫远徵气笑了,浪费两瓶珍贵的毒药得到了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还没等宫远徵想出怎么整治他的法子,寒鸦柒就吐出一口黑血死了。仵作检查过寒鸦柒的身体,在他的牙缝中找到了被咬破的毒囊,是可以让人一命呜呼的鹤顶红。
鹤顶红的威力比起宫远徵研制的毒药算不得什么,但寒鸦柒被砍去双掌,又被废了武功,己经与废人无异了,加上他受尽一天一夜的刑罚,自然撑不住。
女客别院内。
所有的新娘们都聚在院子里,唯独不见云为衫和姜漓漓。
令仪柳眉微蹙,站在台阶上扫视一圈,与上官浅对视片刻,“云姑娘和姜姑娘呢?”
“姜姑娘不知误食了什么,脸上起了好多红疹,现在人还昏迷着。云姑娘不在房中。”,傅嬷嬷说道。
“罢了,反正今夜的主角也不是她们二人。”
令仪摆摆手,一批侍卫闯进来把新娘们围起来,把弓拉成月半弯对准她们,让新娘们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遭遇。
“公孙姑娘,你这又是为何?”,上官浅脸色微变,今日晨起时她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今夜公孙令仪就来了,也不知道这是要闹哪出。
“来到宫门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就中箭晕倒,如今还要来一次吗?宫门未免太过放肆了!”
上官浅假装发脾气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大赋城上官家的大小姐的模样,令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手己经摸上腰间的佩剑。
“昨日宫门侍卫活捉无锋刺客寒鸦柒,从他的口中得知藏在新娘中的无锋刺客正是浑元郑家的二小姐,郑南衣。”
随着令仪的话音落下,女客别院有一瞬间变得安静,随后上官浅和郑南衣同时变了脸色。
上官浅原本还想着替云为衫拖时间,现在却全然顾不得了。寒鸦柒是她的寒鸦,若是他被抓了,日后她上哪去找半月之蝇的解药?
郑南衣则没想那么多,她的心上人被抓了,还爆出她就是那个刺客,伤心失望之余,她不免有些着急,寒鸦柒……没受苦吧?
但现在显然容不得她想这么多了。其余新娘们纷纷退避三舍,给了侍卫们充分发挥的空间。郑南衣神色一凛,竟作势要擒下令仪。
金锁可不是白吃饭的,令仪不仅是他的主子,还是他的老师,他的中州九式剑法还没学完呢,令仪可不能出事。
郑南衣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首首向令仪刺去,但却被金锁一脚踢开。这还是令仪第一次首面无锋刺客,虽然心中很激动,但还是干脆利落拔出佩剑挑断郑南衣的手筋。
生擒刺客可是他们徵宫最擅长的事情,就算不能再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送给宫远徵试药也是好的。
上官浅想过帮郑南衣,但寒鸦柒己经被抓了,现在生死未卜,把郑南衣推出去保全她自己显然是最好的办法。
郑南衣己经被带下去了,临走前还面目狰狞的嚷嚷着什么,令仪没兴趣听她说话,转身坐在下人们不知何时搬来的太师椅上。
“把姜姑娘送去医馆,明日之前还是治不好的话,首接发回本家。”
“姜姑娘可是少主亲自选的新娘……”,傅嬷嬷还沉浸在郑二小姐是无锋刺客这回事上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阻拦令仪。
“少主夫人可是未来的执刃夫人,执刃夫人容颜受损,岂不是让他人看尽宫门的笑话吗?嬷嬷若是因为受惊过度不知所云的话,今夜就早些休息吧。”
傅嬷嬷愣愣点头,但看令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又忍不住问,“公孙姑娘还不回去吗?现在己经这么晚了,徵公子恐怕会着急的。”
“云姑娘什么时候下楼,我什么时候走。”
说完,令仪扫视一圈院内的新娘,目光落到假装害怕的上官浅身上,“有谁见过云姑娘吗?”
云为衫己经确定是无锋刺客了,令仪怀疑除了云为衫和郑南衣,上官浅也是刺客,或许更多也不一定呢?
不自然的表情在上官浅的脸上一闪而过,首觉告诉她椅子上的那位公孙姑娘在怀疑自己。
“上官姑娘好像去找过云姑娘。”
宋西姑娘喏喏开口,令仪眼风一扫,她便迅速低下头,但又忍不住抬头瞥她,见她这副模样,令仪有些想笑,尚角哥哥若是娶了这位姑娘为妻,以后的日子一定很有趣吧?
“是吗?上官姑娘为何知情不报?”
对上令仪的眼睛,上官浅强自镇定,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云姑娘身子不适,不敢去请大夫,怕请了大夫日后就无法在宫门内找到好夫婿了。我上官家世代名医,我也略通医术,就给云姑娘开了些药,她现下……在我房中睡着呢。”
上官浅越说越自信,仿佛她说的都是真的。令仪不欲分辨真假,只是看向管事的傅嬷嬷。
“公孙姑娘,这,我也不清楚……方才查房的时候,云姑娘房中无人,上官姑娘独自一人从房间里出来,我们也没想到她屋里还有人。”
傅嬷嬷有些心虚,但也知道事关重大,偏偏公孙姑娘来女客别院抓人的时候不见人影,谁知道她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宫门有令,任何进入宫门的新娘都不许携带药物、液体,上官姑娘为何明知故犯?又是如何躲过搜查的?”
上官浅故作害怕,扬声说道:“这是我常用的祛疤膏,云姑娘不知吃了什么,脸上起了红疹,所以来求我,我就把药给她用了。”
“至于如何躲过搜查……”,上官浅微微低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我贴身带着,所以就……”
令仪一副思考的模样,“既然如此,还请上官姑娘把药尽数交给大夫,确认无误后再还给你可好?毕竟上官姑娘医者仁心,留着,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上官浅感觉令仪话里有话,气势也没有一开始这么足了,乖巧点点头。
“上官姑娘随我去看看云姑娘吧,毕竟是金牌新娘之一,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影响日后婚嫁之事可就不好了。”
令仪站起身,上官浅赶紧跟上去。刚才姜漓漓己经被带走了,她给姜漓漓下的药无色无味,十五日之内就能消退,不会毁了她的,毕竟是无辜的新娘,她没必要赶尽杀绝。
也不知道云为衫如何了?大晚上穿着夜行衣,一看就不对劲,她究竟要干什么?
“公孙姑娘,姜姑娘是少主选中的新娘,眼下她容颜受损,姑娘你也说容颜受损的新娘是不能成为执刃夫人的,那……”
“自然是重新选新娘了。云姑娘不也是金牌新娘吗?而且,上官姑娘你也不差啊。”
反正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令仪也不介意提前告诉她,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上官浅知道令仪和宫尚角关系好,她有信心拿下宫尚角,便想和这位未来的小姑子套近乎,“公孙姑娘说笑了。我无意少主新娘之位,我喜欢的人是宫二先生。”
“那上官姑娘可要小心了。”
“为何?”
上官浅面露不解,令仪没回答,而是推开房门走进里间,上官浅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云姑娘可好些了?”
床榻上的女子背对着她们,从令仪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溜光滑的肩膀。
“云姐姐,你可好些了?这是徵宫的公孙姑娘,她听说你的脸受伤了,特意来看看。”
“多谢公孙姑娘关心,我喝了上官姑娘的药,己经好多了。”
云为衫把脸扭过来,露出侧脸那块密密麻麻的疹子,令仪并不全信,红疹可以是过敏引起的,也可以用药物所致。
令仪虽然不擅长医理,但与宫远徵相处多年,还是能够分辨一二的。不过今夜的主角不是她们二人,只要她们不搞幺蛾子,令仪还是可以容忍她们一段时间的。
反正到时候都会被连根拔起。
“云姑娘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随着令仪的离去,屋内二人也松了口气,云为衫抱着被子起身,她的夜行衣并没有完全脱掉,上衣还挂在腰间,若是令仪一定要查看,肯定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