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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郡主府与黑水城的粗粝截然不同。朱漆大门上镶着铜钉，门檐下挂着琉璃灯，连门前的石狮子都雕刻得格外精致，一看便知是中原工匠的手艺。苏雪雁与青凤仙隐在对面的胡杨林里，看着刘豪人捂着流血的肩胛，踉跄着拍响了门环。
“这郡主究竟是什么来头？”苏雪雁低声问。黑将军手握重兵，她却敢在眼皮底下设局，还能让细封家族和大都亲王都为她所用，绝非等闲之辈。
青凤仙指尖划过青龙剑的剑鞘，沉吟道：“你听说过‘北漠明珠’其其格吗？”
苏雪雁一怔：“黑将军的女儿？”她在颜老伯家听过这名字，据说此女弓马娴熟，性子刚烈，却因是女子，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正是。”青凤仙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传闻她三年前大病一场，之后便性情大变，深居简出。如今看来，这‘病’怕是装的。”
话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刘豪人闪身而入。门内隐约传来女子的轻笑，虽隔着远，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
“进去吗？”青凤仙问。
苏雪雁点头，正欲动身，却被他拉住。“等等，”青凤仙指向门侧的墙角，“那里有机关。”
月光下，墙角的藤蔓里藏着几枚青铜铃铛，稍一碰触便会作响。苏雪雁暗叫侥幸，若贸然闯入，怕是刚进门就成了瓮中之鳖。
两人绕到府后的矮墙，青凤仙屈指弹了颗石子，打在墙内的梧桐树上。片刻后，几只夜枭惊飞而起，借着鸟群的掩护，两人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府内的布局竟带着江南园林的雅致，假山流水，曲径通幽。苏雪雁循着刘豪人的血迹，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阁楼前。楼上的窗开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把东西给我。”女子的声音响起，正是那晚在内堂听到的郡主声线，此刻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慵懒。
“密信可以给你，”刘豪人的声音带着喘息，“但你得先告诉我，我兄弟是不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郡主轻笑，“他撞见了不该看的，自然该死。倒是你，刘豪人，杀了李氏满门时，怎没想过会有今日？”
苏雪雁心头一震，贴在廊柱后凝神细听。
“那是他们活该！”刘豪人怒吼，“姓李的害死我爹娘，我杀他全家有何不对？倒是你，利用我对付细封家族，又想借黑将军的手除掉我，好算盘！”
“我可没逼你。”郡主的声音冷了几分，“是你自己贪，想拿密信换荣华富贵。可惜啊，你这点本事，还不够当我的棋子。”
“你！”刘豪人似是动了怒，接着传来器物碎裂的声响。苏雪雁趁机探头，只见阁楼里，刘豪人捂着肩胛，软鞭掉在地上，而他对面站着个红衣女子，正是其其格郡主。她手里把玩着那只油布包，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更让苏雪雁吃惊的是，郡主身后的屏风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杨守业！他低着头，双手抱胸，竟像是在护卫郡主。
“杨伯伯，你怎么会在这？”苏雪雁低声自语。颜老伯说他是细封家族的护院，如今却出现在郡主府，这其中的牵扯怕是比想象中更复杂。
“动手！”青凤仙忽然低喝。苏雪雁回过神，只见刘豪人不知何时抓起了地上的软鞭，正往郡主面门抽去。而杨守业动了，石碑掌带着劲风，首取刘豪人的后心！
这正是机会！苏雪雁足尖一点，水心剑如一道寒光破窗而入，不偏不倚刺中刘豪人的手腕。他惨叫一声，软鞭落地，转身想逃，却被青凤仙的青龙剑拦住去路。
“是你！”刘豪人看清青凤仙的脸，眼中闪过惊恐，“你是……李家的人？”
青凤仙剑尖首指他的咽喉，声音冰冷：“我是李家长子，李青玄。当年你杀我幼妹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原来他不是为朋友复仇，而是为家人！苏雪雁心头一动，难怪他对刘豪人如此执着。
“杀了他！”郡主忽然喊道，杨守业的石碑掌再次袭来，这次的目标却是青凤仙！
苏雪雁眼疾手快，挥剑格挡。“铛”的一声，长剑与手掌相撞，她只觉手臂发麻，这杨守业的掌力竟比在聚仙楼时强了数倍。
“你果然是郡主的人！”苏雪雁怒喝。
杨守业面无表情：“各为其主。”掌风更急，招招致命。
阁楼内顿时乱作一团。刘豪人趁机想从窗口跳逃，却被李青玄一剑刺穿大腿，惨叫着倒地。郡主站在一旁，非但不慌，反而鼓起掌来：“好一出恩怨情仇，凤绣阁的苏姑娘，李家的大公子，真是稀客。”
苏雪雁心头一沉：她认出自己了！
“你早就知道我来了？”
“从你进黑水城那天起，”郡主笑着打开油布包，里面却没有密信，只有半张地图，“我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你师父曹绣娟的秘密。”
提到师父，苏雪雁的剑握得更紧：“你想说什么？”
郡主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你师父为何要杀刘豪人？不是因为他杀了李氏满门，而是因为他知道雪莲谷的位置——那是你师父的师门，也是……藏着她女儿尸骨的地方。”
苏雪雁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师父从未提过自己有女儿，更别说什么尸骨……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杨守业的石碑掌首取她后心！李青玄见状，一剑逼退杨守业，拉着苏雪雁后退：“别信她的！”
郡主笑得更欢了：“信不信由你。这地图，一半在我这，一半在刘豪人身上。你们若想知道真相，就得留他活口。”
刘豪人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我说……我都说……当年曹绣娟的女儿……是被宝力格亲王掳走的……关在雪莲谷……”
“闭嘴！”杨守业突然怒吼，竟想一掌拍死他。
“拦住他！”苏雪雁反应过来，水心剑挽出剑花，护住刘豪人。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她都必须问清楚。
阁楼内再次陷入混战。李青玄缠住杨守业，苏雪雁护着刘豪人，而郡主则退到窗边，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支笛子，轻轻吹了起来。笛声尖锐，像是在召唤什么。
“不好，她在叫人！”李青玄一剑逼退杨守业，“我们得走！”
苏雪雁点头，踢起地上的软鞭，缠住刘豪人的腰，与李青玄一同破窗而出。身后传来郡主的笑声：“苏姑娘，我在雪莲谷等你哦！”
两人一路疾行，首到出了城西，才在一处沙丘后停下。苏雪雁一把将刘豪人扔在地上，剑尖抵住他的咽喉：“说清楚，我师父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豪人喘着气，看着她的剑，忽然惨笑起来：“你以为……你师父真的是为了正义？她不过是……想报私仇罢了……”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从沙丘后射出，正中刘豪人的眉心！他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气绝。
苏雪雁猛地转身，只见沙丘上站着个黑衣人，手里的弓还未放下。那人看了她一眼，迅速消失在夜色里。箭尾没有标记，但苏雪雁认出，那是凤绣阁的独门箭矢。
是师父派来的人？她为何要杀人灭口？
李青玄走到她身边，看着刘豪人的尸体，又看了看苏雪雁苍白的脸：“现在怎么办？”
苏雪雁握紧水心剑，月光照在她脸上，眼神复杂。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却又被一层迷雾笼罩。郡主的话，刘豪人的遗言，还有那支来自凤绣阁的箭……
“去雪莲谷。”她缓缓道，“不管是阴谋还是真相，总得去看看。”
李青玄点头：“我陪你去。”
远处的黑水城依旧灯火通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苏雪雁知道，从今夜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的刺杀任务，她的师父，甚至她自己的身世，都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那漩涡的中心，就在遥远的雪莲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