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入江南时,正赶上梅雨季节。
细雨如丝,打在乌篷船的篷布上,淅淅沥沥地响。苏雪雁凭栏而坐,看着两岸粉墙黛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沾了些许湿气。离开江南九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在想什么?”李青玄递过来一杯热茶,青瓷茶杯上氤氲着热气,“还有三日就到苏州了,听说你父亲的旧部就在那里。”
苏雪雁接过茶,指尖暖意渐生:“在想我爹。他以前总说,江南的雨是有灵性的,能洗去尘垢,也能浇醒人心。”她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沉浮,“只是不知这雨,能否洗清当年的冤屈。”
李青玄沉默片刻,道:“你父亲是神医,救过无数人,老天不会让他蒙冤的。那旧部既敢来信,想必握有实据。”
正说着,船身忽然一晃,像是撞到了什么。船夫在船头喊道:“前面的船让让!别挡道!”
苏雪雁探头望去,只见一艘华丽的画舫横在前面,船头站着几个锦衣护卫,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画舫上隐约传来丝竹声,还有女子的娇笑,与这江南雨景格格不入。
“是苏州知府的船。”船夫低声道,“这位大人最是跋扈,咱们还是绕着走吧。”
苏雪雁皱眉,刚想让船夫绕道,画舫上忽然有人喊道:“那艘乌篷船上的姑娘,可否上来一叙?”
声音油腻,带着几分轻佻。李青玄脸色一沉,握住了腰间的青龙剑。苏雪雁却按住他的手,笑道:“既然是知府大人相邀,不去怕是不给面子。”
她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随着护卫上了画舫。舱内布置奢华,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搂着两个美人喝酒,见她进来,眼睛都首了:“果然是绝色!不知姑娘从何处来?”
“凤绣阁。”苏雪雁淡淡道,水心剑藏在袖中,指尖己摸到剑柄。
知府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又笑道:“原来是凤绣阁的女侠,失敬失敬。只是不知女侠来苏州,有何贵干?”
“寻一位故人。”苏雪雁盯着他,“听说知府大人消息灵通,可知一个姓秦的郎中?他是我父亲的旧部。”
知府的笑容僵在脸上,端酒杯的手微微发抖:“秦……秦郎中?倒是听说过,只是前几日染了急病,己经过世了。”
苏雪雁心头一沉:“过世了?何时的事?葬在何处?”
“就在三日前,葬在城外乱葬岗。”知府避开她的目光,“姑娘若是想祭拜,我派人带路。”
李青玄不知何时也上了画舫,站在苏雪雁身后,冷声道:“怕是不用了。知府大人若说实话,或许还能少吃些苦头。”
青龙剑的锋芒透过剑鞘,映在知府脸上。他吓得一哆嗦,酒壶摔在地上:“我说!我说!那秦郎中是被我关起来了!他手里有本医书,据说藏着宝藏,我……我只是想借来看看!”
“医书?”苏雪雁追问,“是不是封面画着凤凰的那本?”
“是!是!”知府连连点头,“他说那是苏神医的遗物,谁也不给,我才……”
苏雪雁眼神一冷,水心剑出鞘,抵在他咽喉:“人在哪?”
“在……在府衙地牢!”
半个时辰后,苏雪雁与李青玄从地牢里救出了秦郎中。老人须发皆白,身上满是伤痕,见到苏雪雁,老泪纵横:“小姐……老奴总算等到你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残破的医书,正是苏雪雁父亲的遗物:“当年害老爷的是苏州织造,他觊觎老爷的医书,说里面有长生不老的秘方,才买通杀手……这医书的夹层里,有他的罪证!”
苏雪雁翻开医书,夹层里果然藏着几张纸,上面记录着织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证据,还有当年买凶杀人的字据。
“织造现在在哪?”李青玄问。
“他明日就要押送贡品进京,走运河水路。”秦郎中道,“小姐,不能让他跑了!”
苏雪雁握紧医书,眼中闪过寒光:“他跑不了。”
次日清晨,运河码头。
苏州织造的船队正要启航,忽然被一艘乌篷船拦住。苏雪雁站在船头,水心剑首指织造:“张大人,别来无恙?”
织造认出她,脸色骤变:“是你!秦老头呢?”
“在府衙等着指证你。”苏雪雁扬了扬手中的罪证,“贪赃枉法,买凶杀人,你说皇上要是看到这些,会怎么处置你?”
织造又惊又怒,拔出佩刀:“拿下她!”
护卫们一拥而上,却被李青玄的青龙剑拦住。剑光如练,转眼就有十几个护卫倒地。苏雪雁飞身跃上织造的船,水心剑挑飞他的佩刀,剑尖抵住他的胸口:“九年了,我父亲的冤屈,该算了。”
织造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江南的雨还在下,却仿佛洗去了积压九年的阴霾。苏雪雁站在船头,看着被押走的织造,又看了看手中的医书,忽然笑了。
父亲的仇报了,医书也找到了。江南的雨,果然能浇醒人心。
“接下来去哪?”李青玄走到她身边,雨珠落在他的发梢,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苏雪雁望向远方,那里的雨雾中,仿佛有凤绣阁的旗帜在飘扬,有黑水城的笑声在回荡。
“江湖路长,”她握紧他的手,“我们慢慢走。”
乌篷船再次启航,顺着运河,驶向更远的地方。细雨打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关于正义,关于亲情,关于一个俏郎中的江湖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