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ergio Rossi奢华的店铺里,店员热情地迎上来。
她们早己准备好几双符合段慕泽要求的高跟鞋,璀璨的水晶,纤细的鞋跟,每一双都精美得像艺术品,也昂贵得令人咋舌。
“段太太,您看这双如何?意大利工匠手工制作,全球限量。”店员殷勤地介绍着。
何以诗的目光掠过那些闪耀的鞋子,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她的脚在试穿一双镶嵌着碎钻的细高跟时,被坚硬的皮革边缘磨得生疼。
她微微蹙眉。
“不舒服吗?段太太?”店员敏锐地捕捉到了。
“还好。”何以诗淡淡地说,她不想多言。
她知道,她的舒适与否,从来不在段慕泽的考量范围内。
他要的只是‘段太太’这个符号在晚宴上完美无缺的视觉效果。
“就这双吧。”何以诗指着其中看起来相对顺眼的一双说道。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购物。
傍晚,段慕泽回到别墅。
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章叔,目光扫过客厅。
何以诗正蜷在沙发一角看书,身上穿着她自己带来的那件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
在衣帽间众多华服中,这件衬衫陈旧亦格格不入,但穿上它,何以诗感到一丝真实。
段慕泽的视线在那件衬衫上停顿了一秒,眉头猝然皱起。
他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何以诗,语气带着惯有的冰冷和不耐烦:“何老师,我记得我说过,衣帽间里有足够的新衣服。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不该再出现在我眼前。”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首接抓住了衬衫的袖口,似乎想将它从何以诗身上扯下来。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何以诗的理智。
她猛地站起身,用力甩开段慕泽的手,护住自己的衣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段慕泽!这是我的衣服!是我自己买的!它是旧了,但它并不羞耻!它只是我在家穿的一件衣服!不是你们段家的标签!”
何以诗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愤怒而亮得惊人,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段慕泽似乎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手停在半空,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骤然变得深沉,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冷冽。
他盯着她,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很好。”片刻的死寂后,段慕泽缓缓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声音低沉而危险。
“看来何老师对‘段太太’这个身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去理解它的……规矩。”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房间,背影挺拔而冷漠,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章叔,晚餐送到我书房。”冰冷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何以诗站在原地,紧紧攥着衬衫的袖口,手指因为用力不住颤抖。
愤怒过后,是更深的疲惫和虚无感。
她看着段慕泽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看着这间金碧辉煌却空旷冰冷的客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西面八方渗透进来,将她紧紧包裹。
这座用黄金和契约堆砌的牢笼,比她想象中更加坚固,更加寒冷。
那个掌控着钥匙的男人,用他的冷漠、控制和刻意的羞辱,日复一日地提醒着她——这只是一场交易。
而她何以诗,不过是他段慕泽为了应付家族压力而购入的一件需要时刻保持光鲜,却又无需投入任何情感的精美物品。
独立?尊严?在这座名为“云栖”的华丽牢笼里,都成了最奢侈的笑话。
何以诗抱着膝盖,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上这件衬衫的触感变得无比粗糙,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皮肤上。
不是因为衣服旧,而是因为段慕泽那眼神,那话语,彻底否定了她过去二十多年人生里仅存的一点属于她何以诗本身的,微不足道的印记。
她在段家,穿一件自己的衬衫都是错的。
可悲的是,这晚的争吵之后,何以诗并没有为自己争取到什么地位上的改变,反而是更加令人心寒的漠视和控制。
段慕泽严格遵守着契约的界限。
他们如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早餐桌上,他永远比她早到,面前摊开着财经报纸或平板电脑,处理着邮件。
当何以诗拉开椅子坐下时,他顶多抬一下眼皮,毫无温度地扫过,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沉浸在他的商业帝国里。
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瓷盘的轻微声响和他偶尔对沈助理低声交代事项的冰冷语调。
何以诗试图找些话题,她刚开口:“今天天气好像不错……”
段慕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手指滑动着,头也不抬,声音淡漠地打断:“食不言,何老师,用餐礼仪是段太太的必修课。”
那语气,如同在训诫一个不懂规矩的下属。
何以诗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别墅和学校之间。
司机老王永远沉默寡言,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准时准点接送她上下班,路线固定,绝无偏离。
物质上,段家似乎并未亏待她。
主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奢侈品服装、鞋包,首饰盒里不乏价值不菲的珠宝。
然而,这一切都带着段家的标签,而非她何以诗的喜好。
她像一个被精心装扮的芭比娃娃,穿着不属于她的华服,出席着段慕泽需要她出现的,觥筹交错的商业晚宴。
晚宴上,她是完美的花瓶。
段慕泽会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会适时地将手臂递给她挽着,会在别人夸赞“段太太真是才貌双全”时,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淡淡骄傲的假笑,说一句:“我太太确实在临大任教。”
然而,一旦离开众人的视线,那点虚假的温度瞬间消失殆尽。
有一次晚宴结束,在回程的车里,何以诗穿着高跟鞋站了一晚,脚踝酸痛,忍不住轻轻活动了一下。
段慕泽靠在另一侧闭目养神,却仿佛头顶长了眼睛,冷冰冰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响起:“注意仪态,段太太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段家的脸面,这种小动作,以后不要再有。”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
何以诗只好僵硬地停止了动作。
那些华服珠宝带来的短暂错觉被彻底击碎,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她在段慕泽眼里,不过是一个需要时刻保持完美姿态,不能出错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