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这个箱子,放出来的,是能吞噬整个朝堂的魔鬼。
林简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翻开了那本名为《献食录》的账册。
仅仅是第一页!
他只看了第一页,便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什么“献食录”!
这分明是一本记录着魏忠贤权倾朝野之时,满朝文武,向其“进献”孝敬的——催命符!
【天启五年,三月初七,兵部侍郎王某,献东珠十斛,白银三万两,求辽东督师一职……】
【天启五年,西月十五,工部员外郎李某,献名妓‘红媚女’,求工部郎中之位……】
【天启六年,八月廿一,……】
时间!人物!官职!进献的数额和具体事项!
所有的一切,都用一种工整到令人发指的蝇头小楷,记录得一清二楚!巨细靡遗!
林简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知道魏忠贤时期党羽遍布天下,但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人,竟然愚蠢又狂妄到了将这一切,都白纸黑字地记录了下来!
这己经不是账本了!
这是魏忠贤这头巨兽,套在百官脖子上的,一道道最致命的枷锁!
林简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强压着心中的震撼,手指翻飞,飞快地翻阅着。
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那些早己倒台或告老还乡的旧臣。
而是——现在!现在还在朝堂之上,身居高位的人!
很快!
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名字!
【天启六年,腊月初八,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献‘干股’(京城数家商铺收益),岁入白银五万两,求‘东厂提督’一职,九千岁不允,言其性贪,不堪大用……】
王承恩!
竟然是王承恩!
林简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如今看似深受崇祯信任,一副忠心耿耿模样的司礼监大太监,当年,竟然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而且还因为太过贪婪,连魏忠贤都看不上他!
何其讽刺!
他的手指继续向后翻动。
【天启七年,二月初二,内官监太监孙德海,献扬州瘦马十二名,求内官监掌印之位……】
孙德海!
果然也有他!
林简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将整本《献食录》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死死地烙印在脑海中!
这本账册,就是一枚足以将如今看似平静的朝堂,炸得天翻地覆的核弹!
这本账册,就是悬在王承恩、孙德海这群人头顶上,最锋利、最致命的——催命符!
这不仅仅是贪腐的证据!
在崇祯这个对阉党恨之入骨的皇帝面前,这更是政治上的“原罪”!是永远也洗不清的污点!
狂喜!
无与伦比的狂喜,几乎要冲垮林简的理智!
他恨不得现在就抱着这本账册,冲进皇宫,将它狠狠地摔在崇祯的脸上,然后看着王承恩那张伪善的脸,是如何变得惨白和绝望!
但是……
不行!
一股冰冷的理智,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所有的火焰。
狂喜过后,他迅速地、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林简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账本,脑中飞速地分析着。
这份证据,太过强大了!太过致命了!
强大到,它绝不能由自己——林简,这个刚刚被破格提拔的皇帝新贵,亲手递上去!
为什么?
因为崇祯多疑!
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穷书生,如何在短短数日之内,就找到了连东厂和锦衣卫都没能找到的、前朝阉党的秘密账本?
一旦拿出这份东西,崇祯第一个念头,绝不是赞赏他的功劳,而是会立刻对自己产生无尽的猜忌!
——这个林简,手腕竟然如此通天?!他的背后,到底还站着谁?!他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他是不是想借朕的手,来清除异己,培植他自己的势力?!
到那时,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任值,会瞬间清零,甚至跌为负数!
等待他的,不是封赏,而是来自帝王最冷酷的——“必杀”意图!
所以,这份账册,不能由他来交。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足够锋利,又足够“干净”,甚至……足够“愚蠢”的刀!
由这把刀,将账本捅出去。
而自己,则要像一个无辜的、被牵连的路人一样,完美地置身事外!
林简的眼中,闪烁着比这满屋金银,还要璀璨的、名为“算计”的光芒。
那,谁会成为那把最锋利、最听话的“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