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面,总是在权力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林简手持那份授权他“暂代侍郎衔、全权负责查抄事宜”的圣旨,再一次踏入户部衙门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一次,迎接他的,不再是那些虚伪的笑脸和看死人般的眼神。
而是敬畏!是恐惧!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林……林大人!”
“下官叩见林侍郎!”
之前那些对他爱搭不理,见了他如同躲瘟神一样的官员和书吏们,此刻全都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像一群见了主人的哈巴狗,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脸上堆满了最谦卑、最谄媚的笑容。
那一声声“林大人”、“林侍郎”,喊得是何等的亲热,何等的“发自肺腑”!
看着这些前后反差巨大的嘴脸,林简的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没有理会这些墙头草,而是首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单。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锦衣卫何在?!”
“在!”
随同他前来的两队锦衣卫校尉,齐声应喝,杀气腾腾!
林简将名单递了过去,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按名单,抓人,抄家!”
“第一个,孙德海!”
……
半个时辰后,京城一处奢华的宅邸之外,早己被京营兵士和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
这里,便是户部内官监太监,孙德海的府邸。
大门被一脚踹开,林简身穿西品官服,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缓步踏入。
而那个前几日还对他耀武扬威、甚至敢当着他的面吐口水的老太监孙德海,此刻正被两名锦衣卫从诏狱里提了出来,像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了林简的面前。
他早己没了半分威风,浑身是伤,披头散发,看到林简,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抱着林简的靴子,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哀嚎着:
“林大人!林侍郎!林爷爷!是杂家有眼不识泰山!是杂家狗胆包天!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杂家这条狗命吧!杂家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脸,去蹭林简靴子上的灰尘,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周围的户部官员看着这一幕,无不噤若寒蝉,后背发凉。
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林简缓缓地,将脚从孙德海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涕泪横流的脸,面无表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完,他不再看孙德海一眼,对着身后的锦衣卫一挥手。
“抄!”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瞬间涌入宅邸,箱笼被撬开,墙壁被砸开,地砖被掀开!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一叠叠厚厚的房契地契,被流水般地抬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罪恶的光芒,晃瞎了所有人的眼!
而在所有人都在为这巨额的财富而震惊时,林简,却独自一人,走进了孙德海那间最隐秘的书房。
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亲信,将书房内所有的信件、账册,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
这是查抄的“艺术”。
他知道,对于崇祯来说,金银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顺藤摸瓜,将所有阉党余孽,一网打尽!
所以,那些记录着孙德海与朝中其他官员往来的秘密信件和私人账册,才是真正的“宝藏”!
他仔细地翻阅着每一封信,每一本账册。
很快,他便将这些东西,分成了两类。
一类,是记录着与那些早己被定性的、必死无疑的太监们往来的证据,这些,他会原封不动地登记造册,上报给皇帝。
而另一类……
那些记录着与某些至今仍然身居高位,甚至与首辅温体仁等人有所牵连的、更为隐秘的信件和账册,则被他不动声色地,悄悄地,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这些,是皇帝现在不想看到,或者说,不敢看到的。
但却是他林简,未来安身立命、与群狼博弈的,最重要、最致命的底牌!
他,在利用皇帝赋予他的权力,悄悄地,建立着属于自己的“黑材料库”!
……
查抄进行得如火如荼。
林简站在孙德海府邸的门口,看着一箱箱贴上封条的财物,听着宅院内传来的阵阵哀嚎,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得意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今天展露出的獠牙,有多么锋利。
那个高坐在紫禁城之巅的多疑君主,在欣喜于收获的同时,也必然会对这把过于锋利的刀,产生新的、更深的警惕。
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