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敬亭的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
让陈司令亲自来接人?八抬大轿?
这听起来不像是反击,倒更像是一种屈辱的妥协。
他盯着苏织锦,眼神深邃,等着她的下文。他想看看,他这位新任“军师”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苏织锦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审视,只是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钢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笺上,缓缓画出了一把刀。
“少帅,”她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周副官,现在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他能替我们捅穿陈司令的心脏;用不好,才会割伤我们自己。”
她抬眼看向霍敬亭,目光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智慧。
“您想,陈司令为何这么着急要人?因为周副官知道他太多秘密。昨夜的局,周副官是执行者,陈司令才是幕后主谋。现在周副官落在我们手里,陈司令怕的不是我们对他用刑,而是怕我们……策反他。”
霍敬亭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想到了。
“所以,”苏织锦的笔尖,在纸上那把刀的刀刃上,重重一点,“我们就要把这把刀,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但还回去之前,我们要先把这把刀的刀柄,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你的意思是……”霍敬亭的眼眸中,第一次透出了真正的好奇。
“很简单。”苏织锦放下笔,语气变得冰冷,“第一,让陈司令的副官回去传话:人,可以放。但霍公馆不是菜市,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周副官叛主求荣,人证物证俱在,霍少帅念及旧情,不忍下手,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所以,周副官的两根手指,必须留下,当作他背叛您的‘投名状’。”
霍敬亭的瞳孔,猛然一缩!
断指!
这是江湖帮派之间,最酷烈、最羞辱人的惩罚!
苏织锦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震惊,继续说道:“第二,手指留下后,我们非但要放人,还要敲锣打鼓地放。您要亲自对外宣称,周副官是一时糊涂,受人蒙蔽,您己经原谅了他,并亲自将他‘完璧归赵’,交还给陈司令。那八抬大轿,就是您为他准备的‘风光’。”
“一个断了两根手指、却被您‘风光’送回去的叛徒……”苏织锦抬起头,迎上霍敬亭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您说,陈司令以后,还敢用他吗?他手下的人,会怎么看他?周副官本人,在断指之辱和活命之恩下,他的心,又会真正地朝向谁?”
这己经不是阳谋了。
这是诛心!
是将一颗猜忌的、淬了剧毒的钉子,狠狠地钉进陈司令和他心腹之间的骨缝里。从此以后,周副官就是陈司令身边一个永远无法拔除、时时刻刻提醒他这次失败的“活证据”。
霍敬亭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心如铁石的女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真正的寒意。
许久,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内线,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冰。
“去告诉陈司令的副官,让他主子一个钟头内,亲自来领人。”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备一把……消过毒的、锋利点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