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对白那场盛大又狼狈的告白,如同落在夏迎这潭“老阿姨心湖”里的一颗小石子,连个像样的涟漪都没能荡开,就被她一句“背abandon”碾成了粉末,风一吹,渣都不剩。
夏迎的日子依旧过得风轻云淡,目标明确——陪爸妈,逗弟弟,哄爷爷奶奶开心。她像个精算师,把时间精准切割:放学路上给弟弟买根烤肠,听他叽叽喳喳讲学校趣事;晚饭后搬个小板凳坐爷爷旁边,听他第一百零八遍讲“当年修水库”;周末挽着妈妈胳膊逛菜市场,看她为几毛钱跟摊主斗智斗勇,适时递上恰到好处的“助攻”;偶尔还会翻出爸爸工具箱里生锈的锤子钉子,煞有介事地“帮忙”修家里那把永远吱呀作响的椅子,把夏建国同志紧张得满头大汗,连声说“放着我来”。
学习?那是顺便的事。她脑子里装着“未来答案库”,对付初中这点知识简首降维打击。月考、期中、期末,她的名字总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年级前十的红榜上,偶尔还能往前拱一拱。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习以为常的敬畏——“哦,又是夏迎啊,正常。” 连陈老师都放弃了改造她“上课神游”的习惯,只要成绩漂亮,随她看窗外的云卷云舒还是抽屉里的《故事会》。
王璐偶尔投射过来的不甘目光?夏迎连眼风都懒得扫过去。上辈子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戏码,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幼稚得脚趾抠地。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晚上让妈妈做红烧排骨还是糖醋里脊。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在夏迎忙着当“家庭粘合剂”和“佛系学霸”的日常里,悄然滑到了初三的尾巴尖。
中考,这座上辈子曾让她紧张失眠的大山,如今在她眼里不过是座小土丘。考场里,她笔下生风,答题卡涂得又快又准,甚至还有闲心欣赏了一下窗外梧桐树上新搭的鸟窝。
成绩放榜,毫无悬念。夏迎的名字高悬在全县前列,分数足以让她昂首挺胸迈进市一中的大门——那是多少家长和学生梦寐以求的“龙门”。
家里小小的客厅,气氛却有些凝重。
夏建国捏着那份印着漂亮分数的成绩单,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迎迎啊,这分数……去市一中多好!师资、环境、同学层次,那都不是县里能比的!爸打听过了,他们还有专门的竞赛班……”他苦口婆心,恨不得立刻替女儿填上市一中的志愿。
林秀英也忧心忡忡:“是啊,迎迎。妈知道你恋家,可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去市里,眼界都开阔些。县一中……唉,也不是不好,就是……”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连刚上初一的夏安都仰着小脸,难得严肃:“姐,你去市里吧!我保证乖乖的,不惹爸妈生气!放假我就去看你!”小家伙还挺有大局观。
爷爷奶奶没说话,只是看着夏迎,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和不舍。他们当然希望孙女有更好的前程,可更舍不得孩子离得远。
夏迎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一杯妈妈刚泡的、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袅袅白雾氤氲着她清秀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愈发乖巧无辜。她轻轻吹了吹热气,抬起那双清澈见底的琥珀色眼睛,看向父母,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这个年龄少女的依赖和怯意:
“爸,妈,市里……太远了。”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扇了一下,“我……我害怕。”
“害怕?”夏建国和林秀英都愣住了。
“嗯。”夏迎用力点点头,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声音细细的,“我一个人住校,晚上会害怕。食堂的饭听说也不好吃。而且……市里那么大,人那么多,我谁也不认识……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遇到坏人呢?”她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惑,像只受惊的小鹿。
这理由……朴实无华,却又首击夏建国和林秀英这对平凡父母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女儿再聪明,再懂事,在他们眼里,也始终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宝贝疙瘩。市一中再好,能比得上女儿在身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重要?
夏建国敲膝盖的手指停下了,他看向妻子。林秀英眼里也满是挣扎,但最终还是被浓浓的母爱和不舍压倒了。她叹了口气,把夏迎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唉,你这孩子……胆子这么小可怎么好。算了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县一中也不差,离家近,妈还能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脑子。”
夏建国也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语气松快了些:“行!县一中就县一中!我闺女在哪都能学好!大不了爸多跑跑,给你找点好资料!”
夏安欢呼一声:“耶!姐不走了!”
爷爷奶奶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夏迎把脸埋在妈妈带着油烟和皂角香气的怀里,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得逞的、属于老狐狸的弧度。搞定!阳光、闲草、家人环绕的咸鱼生活,续费成功!
中考后的暑假,是夏迎重生以来最没心没肺、最放飞自我的时光。没有升学压力,没有生活重担,没有需要操心的孩子(弟弟夏安?那是爸妈的“任务”!),她彻底把自己活成了一株真正的、沐浴在盛夏阳光里的懒草。
她睡到日上三竿,被妈妈掀被子才肯慢吞吞爬起来。趿拉着人字拖,穿着宽大的旧T恤,捧着半个冰镇西瓜,窝在爷爷吱呀作响的藤椅里,一勺一勺挖着吃,汁水顺着下巴流也懒得擦。午后的蝉鸣是天然的白噪音,她看着院子里弟弟顶着烈日疯跑,追着邻居家的大黄狗,笑得没心没肺。
她拉着李梅(这丫头也考上了县一中)骑着自行车满县城乱窜,去新开的冷饮店尝鲜,去新华书店蹭免费空调看漫画,去公园划船喂蚊子(主要是李梅喂),还偷偷溜进电影院看了一场票价打折的爱情片。看着荧幕上青涩的男女主为一点小事哭天抢地,夏迎和李梅咬着耳朵点评:“啧,这误会三句话就能说清,编剧硬是水了半小时。”“这男主哭得还没隔壁小孩要不到冰棍伤心呢。”李梅笑得前仰后合,觉得夏迎这嘴越来越毒了。
她甚至心血来潮,跟着奶奶学起了打毛线。笨拙的手指跟毛线针较劲,织出来的“围巾”歪歪扭扭,像条扭曲的麻绳,被夏安嫌弃地称为“抹布”。夏迎也不恼,笑嘻嘻地把它强行围在弟弟脖子上拍照留念。
日子就在这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中,像加了糖的冰镇汽水,滋啦滋啦冒着欢快的气泡,一晃眼就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