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南终究是信了三分,派了心腹快马加鞭,往皇城方向核实情报。
他前脚刚走,凌霜后脚就有了动作。
她需要一个时间差。
父亲的验证,是为天下第一城这艘大船掌舵。而她,则要在这艘船沉没之前,亲手揪出那些凿船的蛀虫。
第一个,就是她最“亲爱”的二师弟,魏通。
“去,请二师弟来我院里一趟。”凌霜对侍女吩咐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没过多久,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就带着一脸关切的笑容,快步走了进来。
“师姐,这么急着找我,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我这刚好得了些安神的药材,正准备给你送来。”魏通的声音温和醇厚,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如沐春风。
凌霜看着他,看着这张在梦里曾无比狰狞的脸,此刻却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她甚至能回想起,梦中那把刺穿自己胸膛的剑,剑柄上,就握着这双此刻正捧着药材的手。
真是一张好面孔。
“坐吧。”凌霜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自己端起桌上早己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
茶是苦的,正好。
“师姐的气色看着还是不太好,要多休息才是。”魏通坐下后,依旧是那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许是睡得不安稳,总做噩梦。”凌霜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上轻轻敲击,“前几日做了个怪梦,说来也好笑,竟梦见皇城那边派了钦差大臣过来,说是要重赏我们天下第一城。”
魏通脸上的笑容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非常短暂,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像平静湖面被石子投入后泛起的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但他脸上的肌肉,确实是僵了一下。
“师姐真是会说笑。”魏通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甚至还笑出了声,“皇城里那些贵人,日理万机,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偏安一隅的小地方。若真有赏赐,师父早就该收到消息了。”
“说得也是。”凌霜点点头,似乎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可能是我太想为爹爹分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她话锋一转,又看向魏通:“说起来,二师弟,你的伤也该养好了吧?总这么闷在城里,对修行可没什么好处。爹爹也常念叨,想让你出去历练历练,寻些机缘。”
这次轮到魏通发问了,他这番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试探。
想让我出去?好给你腾地方吗?
凌霜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倦怠。
“历练的事,不急。”她轻轻摆了摆手,像个被宠坏了却又感到无聊的大小姐,“我倒是觉得,整日打坐练剑的,有些腻了。爹爹年纪也大了,我想着,是不是该替他分担分担。”
她顿了顿,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了魏通身上。
“比如……城里的账目?我记得以前都是二师弟你在管,想来一定很辛苦吧。不如交给我,也让你清闲清闲?”
空气仿佛凝固了。
魏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甚至没有去掩饰。
“师姐!”他的声音重了几分,“区区账目,怎敢劳烦师姐费心。再说,那些都是铜臭俗务,会脏了师姐的手。我替师父分忧,是分内之事,不辛苦。”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那份急切和抗拒,却再也藏不住了。
凌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让他感到威胁,让他觉得,自己这条养在深闺的毒蛇,终于要开始咬人了。
“哦……”凌霜拖长了声音,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我就是闲得慌,随口说说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这么大声做什么,吓我一跳。”
她揉了揉耳朵,显得有些委屈和不耐烦。
魏通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收敛了神情,挤出一个歉意的笑:“是师弟鲁莽了,师姐莫怪。只是不忍心看你操劳俗事。”
“行了行了,知道了。”凌霜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魏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凌霜己经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再谈的模样,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那……师姐好生休息,师弟告退。”
脚步声远去,院子重新恢复了安静。
凌霜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倦意。她看着魏通消失的方向,摊开自己的手掌。
很好。
鱼饵己经撒下去了,就看这条大鱼,什么时候会因为惊慌,而露出更多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