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的风还带着点料峭,302宿舍的阳台却己经挂起了两件并排的校服——林耀阳的白衬衫熨得笔挺,季耀东的那件袖口卷着,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墨水印,像两只挨在一起的鸟,叽叽喳喳宣告着“开学了”。
变故发生在开学第一周的周末。
季耀东被陈浩拽去他家打游戏,傍晚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两人没带伞,淋成了落汤鸡。回到陈浩家时,季耀东的内裤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陈浩随手从衣柜里扔给他一条深蓝色内裤:“穿我的吧,反正我俩尺码差不多。”
季耀东没多想,套上就回了学校。
周一早上,林耀阳帮季耀东收阳台的衣服,手指刚碰到那条深蓝色内裤,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认得季耀东所有的内裤——灰色的那条有个破洞,黑色的那条松紧带松了,还有条印着小熊图案的,是他上次逛街给买的。可这条深蓝色的,布料陌生,裤边还有个小小的“陈”字刺绣,明显不是季耀东的。
林耀阳的指尖瞬间凉了半截,像被雨水浇过。
季耀东哼着歌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问:“我内裤收了吗?”
林耀阳没回头,把那条深蓝色内裤扔到他面前,声音平平的:“这是谁的?”
季耀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上周在陈浩家淋雨,借他的,忘了换回来。”
“借他的?”林耀阳抬眼,眼底的温度降了半度,像结了层薄冰,“你穿他的内裤?”
“就借穿一下,洗干净还他呗,多大点事。”季耀东没察觉他语气不对,拿起内裤就要往衣柜塞,“再说了,都是男的,穿一下怎么……”
“我不喜欢。”林耀阳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季耀东,我不喜欢你穿别人的内裤,尤其是他的。”
宿舍里的空气突然僵了。季耀东看着林耀阳紧绷的侧脸,和他捏着衣角泛白的指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踩到底线了。
“我……我这就扔了!”季耀东赶紧把内裤往垃圾桶扔,想解释,却被林耀阳转身走出宿舍的背影堵住了话头。
冷战开始了。
林耀阳不再跟他一起去食堂,刷题时故意坐得离他老远,晚上睡觉往墙根缩,像在划楚河汉界。季耀东凑过去说话,他要么装没听见,要么就“嗯”一声,眼神都不抬。
“我真的就借穿一次,洗干净的!”季耀东堵在他去图书馆的路上,急得抓头发,“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以后再也不借了!”
林耀阳绕过他,声音冷得像冰:“跟我没关系。”
季耀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急又委屈——不就一条内裤吗?至于这么较真?可他看着林耀阳眼底的疏离,又觉得心慌得厉害,像有什么东西要抓不住了。
周三下午,林耀阳的发小——沈念,转来了他们班。
沈念是林耀阳的竹马,长得清清爽爽,笑起来有两个梨涡,一进教室就径首走到林耀阳身边,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阳阳,我妈让我跟你混,以后多罩着我。”
季耀东坐在后排,看着这一幕,指甲差点嵌进课桌——这小子谁啊?跟林耀阳这么亲?还叫“阳阳”?
更让他炸毛的还在后面。
体育课自由活动,沈念跑过来,手里拿着件湿透的外套:“阳阳,刚打球淋了雨,你宿舍有空余的衣服吗?借我穿一下,不然该感冒了。”
林耀阳抬头,目光越过沈念,首首看向后排的季耀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对着沈念说:“有,我宿舍有件新的卫衣,你拿去穿。”
季耀东的拳头“啪”地砸在膝盖上——故意的!林耀阳绝对是故意的!借衣服?跟他借陈浩内裤的事一模一样!
他腾地站起来,想冲过去把沈念拽开,却被陈浩按住:“你干嘛?人家发小借件衣服怎么了?你上次借我内裤,学神不也没说啥?”
“他那是报复!”季耀东的声音带着火气,眼睛死死盯着林耀阳和沈念并肩走向宿舍的背影,像只被抢了食的狼,“他就是故意气我!”
宿舍里,沈念拿着林耀阳递来的卫衣,有点懵:“你这是……跟谁置气呢?我怎么感觉后排那男生想刀我?”
林耀阳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眼底的冷战终于泄出点委屈——他不是气那条内裤,是气季耀东的不在意,气他觉得“多大点事”。可看到季耀东炸毛的样子,心里又有点隐秘的报复,像在说“你看,被人碰自己的东西,就是这种滋味”。
“算了,我还是穿自己的湿外套吧。”沈念把卫衣递回来,笑着戳了戳他的胳膊,“多大了还玩冷战?喜欢就去哄,别拿我当枪使。”
林耀阳的脸颊红了红,没接卫衣,只是低声说:“放着吧,回头洗干净还我。”
他没让沈念穿,却也没把卫衣收起来,就那么搭在椅背上,像个无声的宣告——他也有能让季耀东吃醋的人。
晚上回到宿舍,季耀东把自己摔在床上,背对着林耀阳,像座闷火山。
林耀阳收拾着书包,犹豫了半天,还是走过去,把那件卫衣扔到他面前:“他没穿,还你了。”
季耀东没动。
“我不是故意气你,”林耀阳的声音软了点,带着点别扭的解释,“我就是……不喜欢看到你穿别人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穿你的。”
季耀东猛地翻身坐起来,眼睛亮得吓人,像找到了宣泄口:“那你跟他走那么近干嘛?还叫你‘阳阳’!只有我能那么叫!”
“那你穿陈浩的内裤干嘛?”林耀阳也来了火气,瞪着他,“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我错了!”季耀东突然投降,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又急又重,带着点怕失去的慌,“我不该穿他的内裤,不该说‘多大点事’,我道歉!你别跟他走那么近,别叫他碰你的东西,行不行?”
林耀阳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的冰突然化了,只剩下点酸涩的软。他挣开手,却没抽回太远,声音闷闷的:“那你也别跟陈浩勾肩搭背,别再借他的东西。”
“不借了!打死都不借了!”季耀东赶紧表决心,往他身边凑了凑,像只认错的狗,“那……冷战结束了?”
林耀阳没说话,只是从衣柜里翻出条新内裤,扔给他——是上次逛街买的那条小熊图案的,没拆封。
“以后穿这个,”他的声音还有点硬,脸颊却红了,“再穿别人的,我就……我就把你所有内裤都扔了。”
季耀东看着那条小熊内裤,突然笑了,一把抱住他,在他颈窝蹭来蹭去:“遵命!学神大人!”
宿舍门外,陈浩和李飞扒着门缝,看得啧啧称奇。
“这就好了?”李飞挠头,“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我还以为要打起来。”
“笨蛋,”陈浩撇嘴,“这叫打情骂俏,懂不懂?底线跳来跳去,最后还不是要往对方怀里钻。”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季耀东手里的小熊内裤上,也落在林耀阳泛红的耳根。
冷战结束了,可那条没穿的卫衣,和那条被扔过的内裤,像两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悄悄记下了彼此的底线——原来在乎一个人,连他碰过别人的衣角,都会觉得刺眼。
(后来沈念成了他们的“编外调解员”,每次看到两人又要在底线边缘蹦跶,就会咳嗽一声:“要不……我先回避?”然后被季耀东和林耀阳异口同声地吼:“不用!”——毕竟,互相试探底线的过程,也是确认“你在乎我”的过程,酸是酸了点,甜却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