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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空间斥力的冲击，而是冷清秋的身体如同沉重的玉山倾颓，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碎裂的声音细微而惊心，或许来自她体内某些早己被侵蚀殆尽的东西。
她蜷曲着，乌发在震动中散开，铺陈在暗色的湿痕之上，刺目的血色从她紧捂口鼻的指缝间汹涌溢出，很快与之前淌落的墨色暗液混融，浸染着那件褴褛的玄色内衬。
“陛下——！！”老太监的尖叫撕裂了死寂，带着破音的绝望与某种更深层、难以言喻的惊怒。
他枯瘦得只剩骨架的身体从撞毁的墙根处弹起，不顾胸前明显的凹陷和口中涌出的血沫，以完全不顾性命的速度扑向那倒地的身影。
那双枯爪般的手颤抖着，似乎想触碰，却又恐惧于某种无形的界限，最终只是悬在咫尺，如同濒死的秃鹫盘旋。
“撑住！陛下…撑…咳…撑住！”语无伦次，带着哭腔，浑浊的眼底翻涌的是真切到恐怖的惶恐——仿佛天穹真正地崩塌了下来。
死寂重新笼罩西暖阁。
这一次，连冷清秋那痛苦到极致的呻吟都微不可闻，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痉挛和从喉管深处发出的、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的微弱气流声。
穹顶巨大的窗棂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暗色水痕疯狂扭动着，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笔触蘸着浓稠的血墨，在纸上勾勒着更深邃、更扭曲的符咒。
楚沐伏在冰冷的金砖上，胸骨剧痛欲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抽搐。
黏稠温热的血沿着口鼻滑落，滴在冰冷光滑的砖面，形成小小的、倒映着穹顶诡异光影的血泊。
右手死死握着的东西沉重、冰冷、棱角分明——那枚暗金匣子。
此刻它安静地躺在他掌心里，方才爆发的可怕斥力消失无踪，表面的暗金纹路内敛幽深，仿佛沉睡的毒蛇收敛了獠牙，只剩下砭骨的寒意沁入骨髓。
匣身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震动，如同濒死巨兽的心脏，隔着厚重的壳在苟延残喘。
痛楚像绞索勒紧神经，思维如同陷入黏稠滚烫的泥沼。
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头颅，视线被血丝糊住，世界是晃动破碎的重影。
不远处，老太监佝偻如折翼蝙蝠的身影笼罩在冷清秋上方，徒劳地虚按着，那张枯败的脸上五官扭曲成一幅绝望的浮雕。
冷清秋倒在那里，像一尊被粗暴掷碎的玉像，只有身体偶尔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暴露出内里正在崩毁的一切。
刚才那匣子的爆发…这老阉货的惊惧…冷清秋意识混乱中断续吐露的只言片语…如同暴风雨后冲刷到岸边的碎片，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意识里。
“…盘……之序……湮灭之始……唯一的钥匙……锁……”
钥匙？
他模糊的视线落在自己紧握匣子的右拳上。
冰冷的触感，粗糙的棱角。锁…钥匙…盘……
心脏猛地一悸！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苏醒，滚烫岩浆冲破地壳！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被巨大谜题牵引着走向深渊边缘的清醒与…亢奋！
地下冰窖！那三具环绕玄黑巨柱的棺椁！那被强行打断的石柱！以及石柱底座深处那令人灵魂冻结的“盘”！
盘…之序……湮灭之始……钥匙……
“唔……”一声极其微弱、比初生猫崽还轻的呻吟从冷清秋蜷曲的唇齿间逸出。
她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垂死的虾，玄色内衬的衣襟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塌陷、抽搐！
那种异样的蠕动感…仿佛血肉之下，有什么东西正疯狂噬咬她的心脉！大片更浓重的、几乎纯粹的墨色从衣料深处洇开，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压过了地龙基座传来的烘烤！
“不——！！”老太监惊骇欲绝的尖叫几乎变调！他枯爪猛地向冷清秋塌陷的胸膛按去！指尖黑气缭绕，带着一种阴毒狠厉的气息！
就在他干枯的手指即将触及冷清秋身体的刹那——
楚沐动了！
身体像一根被压到极限、骤然失去重负的弹簧！不顾胸腔肋骨碎裂般的剧痛，不顾口鼻再次涌出的鲜血，他仅凭着一股近乎燃烧生命换来的蛮力，从冰冷的地面猛扑而起！
目标！不是老太监！也不是生死不知的冷清秋！
而是她！
他扑向的，是冷清秋！更准确地说，是压向那具正在被墨色与剧痛疯狂吞噬的身体！
而他那只紧攥着暗金匣子的右手！带着凝聚了他最后所有意志与希望的凶狠决绝！狠狠地向她胸前那片正在塌陷蠕动、墨色最深沉的区域——砸了下去！
不！不是砸！
是在下落的瞬间！五指骤然松开！如同交付最沉重的祭品，将掌中那枚冰冷、沉重、棱角狰狞的暗金匣子！对准那生死纠缠的核心！猛地一按！！
砰——哧！！！
沉闷、粘稠、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血肉冻结的异响同时响起！
时间，在此刻凝滞。
预想中的狂暴斥力并未出现。暗金匣子棱角分明的冰冷匣体，几乎毫无阻碍地、沉重地抵在了冷清秋胸前那片塌陷蠕动、墨色最浓郁的区域之上！瞬间没入衣襟！
就在匣体冰冷的表面与她心脏位置那非人触感接触的刹那——
异变！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冷清秋身体内部爆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足以撕裂耳膜和灵魂的尖啸！如同被囚禁了万古的凶魂终于挣断了最后一根锁链！从冷清秋蜷曲的身体深处狂飙而出！
那不是痛苦所能形容的声音！那是无数种酷刑在同一时刻作用于同一个灵魂时发出的、彻底崩溃的终极嚎叫！
她的身体猛地向上弓弹而起！如同一张被拉断的弓弦！
头颅死命后仰，脖颈暴起骇人的青筋，下颌绷紧到骨头几乎要刺破皮肤！散乱的乌发疯狂地向后甩开！终于！彻底露出了那张被痛苦和墨色侵蚀的脸庞！
楚沐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血光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的是——
一张脸！一张同时被两种截然不同力量撕裂、占据的脸！
左半边！苍白如纸，精致如昔。嘴角却挂着一道刺目的血线。
那半边的眼睛是空洞的、茫然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冰湖，正急剧滑向意识崩溃后的彻底虚无！那是属于他记忆最深处，御座之上冰冷女帝的残骸！
而右半边！如同熔岩与剧毒共同泼染而成。
脸颊到脖颈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墨玉碎裂质感，无数细密狰狞的裂痕在表面蔓延、搏动！而这半边最恐怖的，是那只眼睛！那只右眼！
瞳孔不再是地脉孽龙般的暴戾赤红！而是被一种更为纯粹的、如同星海沉陷、万物寂灭般的——纯粹漆黑所吞没！没有一丝眼白！完完全全的墨色！
如同在眼眶中燃烧的冰冷黑洞！而此刻，那黑洞般的眼瞳深处，正放射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着剧痛、狂怒、惊骇……以及一丝丝……被唤醒的古老意志般的光芒！
那光芒死死钉在楚沐脸上！穿透了他血污覆盖的面孔！如同一只苏醒的远古凶兽，第一次清晰地、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胆敢触碰它核心禁忌的渺小存在！属于盘踞在她体内的、“非人”的那一部分意志。
冰冷与黑暗！虚无与狂暴！两种极端的力量在她脸上疯狂冲撞、争夺、撕咬！如同两股毁灭的洪流在她娇小的躯壳内展开了最原始的厮杀！
而她胸口位置！被楚沐用匣子死死抵住的地方！
轰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