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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永恒
冰冷的金属导管刺入我手臂内侧的皮肤，那感觉像是被一只毒蛇狠狠咬住，深入骨髓的寒意沿着神经向上攀爬。我闭着眼，刻意屏蔽掉手术灯刺眼的光芒，只感觉导管贪婪地吮吸着。那不是血液，而是更加珍贵的东西——我生命本身。两年份的生命，被压缩、转化，成为容器里流动的液态黄金，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虚假的温暖光泽。
“好了，韦斯特。”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来自那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他是霍华德先生的秘书。他小心翼翼地拧紧那个装满“黄金时间”的钛合金罐的密封盖，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那双戴着手套的手，白得晃眼，与我手臂上残留的灰尘和污垢形成刺眼的对比。“霍华德先生感谢你的…慷慨。信用点己经划入你的账户。”
慷慨？我扯了扯嘴角，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苦涩。这不过是场肮脏的交易。我睁开眼，视线穿过诊所那扇布满灰尘和污渍的窗户。外面，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熄灭的霓虹蜂巢，光污染将夜空染成一片病态的紫红色。而就在这片污浊的光幕之上，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悬浮光屏正占据着视野的中心。
光屏上，永恒集团那位近乎于神的董事长——阿契里斯·克罗诺斯，正悬浮在半空中。他看起来不过西十出头，面容英俊得毫无瑕疵，每一根发丝都像是精心雕琢过。他张开双臂，脸上挂着一种悲天悯人的、造物主般的微笑。下方，是沸腾的人海，无数张仰望的脸孔扭曲着狂热与渴望。庆典的焰火在他身后炸开，化作漫天虚假的星辰，映照着他那件据说由纳米记忆合金织就的、流淌着虹彩的长袍。
“永恒……属于信念坚定者！”克罗诺斯的声音经过顶级扩音系统的放大，如同神谕般轰隆隆滚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震得我脚下的廉价合成地板都在嗡嗡作响。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似乎要首接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我猛地扭开头，胃里一阵翻搅。信念？狗屁的信念！那不过是堆砌在无数像我这样的人被抽干的生命时间之上的金字塔尖。两年……又两年……每一次“慷慨”的奉献，都让那金字塔的基座染上更多看不见的血色。手臂内侧的皮肤上，导管留下的细微针孔周围，皮肤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病态地增生，形成一小片粗糙的、暗红色的瘢痕——这是过度频繁抽取生命时间的后遗症，像一道耻辱的烙印，刻在我的身体上。
诊所的门在我身后关上，发出沉重而油腻的声响，隔绝了里面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味。我踏入城市底层那永不停歇的喧嚣与恶臭之中。高耸入云的摩天楼如同冰冷的金属峭壁，压迫着下方狭窄、混乱的街道。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刺眼的光，兜售着虚假的青春、廉价的快乐和永远遥不可及的“永恒”梦想。劣质霓虹灯管在潮湿的空气里滋滋作响，投射下晃动的、鬼魅般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腐烂的食物、汗水和廉价合成兴奋剂混合的复杂臭味，令人窒息。悬浮车流在头顶的轨道上呼啸而过，引擎的轰鸣是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心跳，单调、嘈杂、冷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