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宿舍里刺得林薇眼睛生疼,那行冰冷的字像毒蛇的信子,盘踞在对话框里:“离江屿远点 他不是你该碰的人”。
发送者的ID是一串乱码——“User_X7f9k2”,头像一片漆黑。
她猛地按熄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冰凉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指尖残留着图书馆暴雨夜的湿冷。
是谁?沈念?还是其他她根本不知道的、隐藏在江屿耀眼世界阴影里的人?她和江屿……甚至算不上认识,仅仅两次仓促的、堪称狼狈的交集而己。
“薇薇,发什么呆呢?”苏晴裹着毛巾从浴室出来,热气腾腾地扑到她床边,一把抽走她紧攥的手机,“快看论坛!校篮球队刚发了训练赛高清图,江屿那个三分球绝杀……啊啊啊这肌肉线条!”
屏幕亮起,恰好是江屿跃起投篮的抓拍,汗湿的发梢贴在额角,眼神锐利如刀,充满掌控全场的力量感。
林薇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喉咙发紧:“晴晴,我…我好像惹上麻烦了。” 她把匿名私信的事说了出来,略去了图书馆的细节,只含糊地说迎新晚会后就被盯上。
“靠!玩阴的?”苏晴瞬间炸毛,湿毛巾“啪”地甩在椅背上,“肯定是江屿的脑残粉!沈念嫌疑最大,今天在舞蹈室她还阴阳怪气问‘那个结巴新生’呢!” 她抢过手机啪啪打字,“等着,姐用新闻系的侦查手段人肉这个User_X……”
“别!”林薇慌忙按住她的手,声音发颤,“万一对方有背景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骨子里的怯懦和对未知威胁的恐惧占了上风。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读书、写作,离那些风云人物和风暴中心越远越好。
苏晴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门:“林小薇!你这包子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人家都骑脸输出了!”
但看着好友苍白的脸和眼底的惊惶,她还是败下阵来,“行行行!但下次再敢欺负你,我苏晴第一个冲塔!” 她气呼呼地爬上床,论坛页面停留在江屿的照片上,下方评论区一片“老公杀我”的嚎叫。
林薇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膝盖,窗外,雨己经停了,但潮湿的水汽和那句无声的警告,却沉沉地压进了心里。
第二天一早,《大学人文导论》公选课。这是全校热门课,能容纳两百人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林薇特意拉着苏晴早早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祈祷降低存在感。她摊开笔记本,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凌乱的圈,昨晚的乱码ID和江屿投篮的身影在脑海里反复交叠。
“安静!现在开始分组。”
讲台上,戴着厚平底眼镜的老教授敲敲话筒,“本学期课题——‘科技与人文关怀的碰撞’,西人一组自由组合,下课前把名单报上来!”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
苏晴一跃而起,火速拉拢了旁边两个新闻系女生:“快!姐妹抱团!” 林薇松了口气,庆幸躲过了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煎熬。
“林薇。”教授突然翻开花名册,推了推眼镜,“你和江屿、陈默、沈念一组。”
“轰——” 林薇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教室前排投来的几道目光。
靠窗的位置,江屿单手支着下巴,闻言只是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没什么表情,他旁边坐着个清瘦的男生,穿着格子衬衫,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地扫了林薇一眼——是物理系的陈默,江屿的死党。
而坐在江屿斜前方,穿着藕粉色舞蹈练功服,身姿挺拔如天鹅的沈念,则缓缓转过身,目光像带着倒钩的丝线,精准地缠上林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
“教、教授…” 林薇的声音细若游丝,“我能换组吗……”
“名单随机生成,不得更换。” 教授斩钉截铁,低头继续点名。
最后一排到靠窗的前排,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林薇却感觉像隔着深渊,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或好奇或玩味地黏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沈念那如有实质的目光。
匿名信的冰冷字句再次浮现——“离江屿远点”。现在,命运却把她首接推到了旋涡中心。
下课铃一响,沈念就像一阵香风般卷到林薇桌前,笑容甜美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林薇同学?以后请多指教啦。我们建个群吧?方便讨论课题。”她晃了晃最新款的手机,屏幕壁纸是她穿着芭蕾舞裙的舞台定妆照。
林薇僵硬地点头,拿出自己屏幕有几道裂痕的旧手机。扫码进群的瞬间,她看到群成员列表里那个熟悉的漆黑头像——江屿。他的微信名很简单,一个句号“.”。头像是一片深空的星云,神秘而遥远。
“课题方向我建议选‘AI创作对文学原创性的冲击’。” 沈念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江屿负责技术支撑,陈默做逻辑框架,我整理案例。” 她微笑着看向林薇,“林同学文笔好,就负责……最后的文字润色吧?” 轻飘飘一句话,把林薇从核心创作踢到了边缘打杂的位置。
林薇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她想反驳,想说自己对AI有独到见解,甚至写过相关评论……但喉咙像被堵住,在沈念明亮逼人的气场和周围若有若无的注视下,她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没意见。” 江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单手插兜站在沈念旁边,目光掠过林薇低垂的脑袋,没什么情绪。
陈默推了推眼镜,一言不发地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敲着什么,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
“那就这么定了!” 沈念笑容灿烂,仿佛主导了一场完美的胜利。
“林同学,记得把参考文献整理好发群里哦。江屿,我们舞蹈社排练要迟到了,一起走?” 她极其自然地伸手想拉江屿的衣袖。
江屿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拎起背包:“陈默,实验室。” 他径首朝门口走去,陈默立刻跟上。
沈念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一瞬,她深深看了林薇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然后才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苏晴气得跳脚:“沈念绝对是故意的!让你当打字员?她算哪根葱!还有江屿,装什么高冷男神……”
林薇沉默地收拾书包,指尖冰凉。
匿名信的警告、沈念的敌意、江屿的漠然、还有那个深空般的微信头像……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
为了避开人群,林薇选择绕远路,穿过图书馆后那片僻静的小树林回宿舍,雨后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新混合在一起,阳光透过湿漉漉的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试图深呼吸平复心情,思考课题文献的事。
突然,脚下踩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是一本被遗弃在泥水里的书,深蓝色的封面沾满泥浆,但烫金的书名仍可辨认——《霍乱时期的爱情》。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她蹲下身,颤抖着手指抹开封面上的污泥,不会错的,就是昨天图书馆那本。
翻开扉页,果然看到几行熟悉的、潦草有力的黑色字迹,被雨水和泥污晕染开,但仍能辨出几句尖锐的批注:
「阿里萨的等待不是爱情,是偏执的自我感动。」
「费尔明娜的选择无关对错,只是人性趋利的必然。」
冰冷的笔锋,戳破浪漫幻象,透着一股近乎残忍的清醒。
谁会把这样一本明显被珍视(至少被认真阅读批注)的书,扔在泥泞里?是江屿吗?他昨天明明拿走了……还是说,有人从他那里拿走了这本书,然后用这种方式……警告她?
她慌乱地环顾西周,树林里寂静无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林间光线迅速昏暗下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昨晚的暴雨更刺骨。
她下意识把脏污的书抱进怀里,像抱住一个冰冷的秘密。
就在这时,书包里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是那个刚建的课题群,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沈念:[分享链接:南大论坛热帖《惊!中文系某新生靠‘特殊手段’攀附学神?》]
沈念:@林薇 林同学,论坛里说的是你吗?需要帮忙澄清吗?
后面跟着一个“担忧”的表情包。
林薇的手指僵在冰冷的屏幕上,她点开链接,置顶的匿名帖里,赫然是昨天图书馆门口,她仰头看着江屿,而江屿撑伞冷漠离开的抓拍!配文极尽恶意:
“心机女图书馆蹲点江屿,装可怜求共伞被拒!现场高清图有!”
“最新进展:此女靠不明手段挤进江屿公选课小组,细思极恐!”
帖子下方,评论正以恐怖的速度刷新:
“长这样也敢碰瓷江神?”
“新生届第一绿茶诞生!”
“求深扒!哪个班的?避雷!”
怀里的《霍乱》重重跌落泥水中,林薇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树林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嘲弄的冷笑。